突破-胰岛素发现创造的医学奇迹

纽约市，查尔斯·埃文斯·休斯家的书房，1919年4月
　　4月初，安托万内特曾带伊丽莎白去第五十一大街的艾伦医生诊所检查。现在，艾伦正坐在休斯家的书房中，与两位家长讨论他的发现，查尔斯和安托万内特夫妇都很清楚艾伦医生的诊断将是权威性的，他的意见几乎无人能够反驳。所以，当他们听到“她将很有可能在半年内死去”的时候，两人心中忧惧顿生，难以名状。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安托万内特问道。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
　　艾伦很清楚这样的消息是多么无情，但他不是个擅长言辞的人，尤其是不能允许为了家长的感情考虑而牺牲孩子的诊治机会。
　　“不治疗的话，青少年糖尿病患者在症状出现后，寿命不会超过一年。”
　　“是这样。可是总会有奇迹发生的呀。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安托万内特继续试图辩驳。
　　“奇迹恐怕是没有的。”艾伦断言。
　　“拜托你，医生，告诉我们例外情况还是有的……”查尔斯也站在妻子一边。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到过。我可以推荐你们参考艾略特·乔斯林医生的统计资料，以证明我说的话。但是你们恐怕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研究那些了。”艾伦此时想到了乔斯林的糖尿病记录簿，那不啻是一本伤心册。记录簿上记载了自1893年以来他所收治的所有糖尿病患者的姓名、年龄、地址。这就像是一艘有去无回的船上记录所有乘客的名单。记录簿为糖尿病医学研究提供了独一无二的有用资料，但同时也是糖尿病临床治疗迄今毫无进展的一份证明。这本记录簿中登记的所有病人全部死亡，不是死于糖尿病，就是因并发症昏迷或四肢坏疽而死。一时间，三个人竟无言以对。
　　“你们将要作出的决定非常关键。”等了一会儿，艾伦医生终于开口说道。“不幸的是，这一决定你们不能再拖延了。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把事实告诉你们。”
　　“谢谢你，医生。”查尔斯开口了，他的话音掷地有声，令安托万内特略感宽慰。“但是，难道没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事了吗？我们能采取些什么措施吗？”
　　“治愈的办法目前没有。但有一种办法可以拖延时间。”
　　“请继续。”休斯说。
　　“不让她吃东西。”
　　“可是她已经那么瘦了！”安托万内特不理解地眨着眼睛。
　　艾伦解释道：“一个像伊丽莎白这么大的女孩，一天消耗的热量为2200卡路里。我建议，先实施禁食，以后每天进食400卡路里几乎不含碳水化合物的食物。”
　　“这样做她的体重能恢复到正常时候的水平吗？”查尔斯问艾伦。
　　“不可能的。但是这能让她生存。”
　　“多久？”安托万内特问。
　　“很难讲。”艾伦回答。“如果节食能够维持她的生命，她可能*多还有18个月的时间。伊丽莎白的症状是始于……十一月？十二月？”
　　安托万内特沉痛地点了点头。
　　“伊丽莎白要坚持节食治疗多久，才能重新正常饮食？”查尔斯问。
　　“她永远不能再正常地饮食了。”艾伦回答。“在她接下去的日子里，她吃的食物都要一克一克地称重量，在专人监督下制备。”
　　“400卡路里……她究竟能吃些什么？”安托万内特问道。
　　“鸡蛋、奶酪、麸皮面包，统统都要严格限量。”艾伦说道。“蔬菜要煮过三遍，把碳水化合物全部去掉之后才能吃。甜食或者面包从此不能再碰了。”
　　安托万内特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谷物和土豆不能吃，生日蛋糕不能吃，星期天早晨的烙饼不能吃，感恩节的烤鹅不能吃……安托万内特考虑着在家中护理伊丽莎白的可行性。让她和家人在一张餐桌上吃饭，眼睁睁地看别人吃着自己不能吃的食物？让她在自己房间里一个人吃的话会不会反而更不好？她试着想象伊丽莎白一个人在厨房里小口小口地嚼着麸皮面包、喝着蔬菜汤，憔悴而又沉默，而餐厅里却传来欢笑声和愉快的对话。他们又怎么能确定那些对伊丽莎白怜爱有加的佣人们不会偷偷地弄东西给她吃？尤其是当伊丽莎白苦苦地哀求她们的时候，她们能不心软吗？
　　艾伦继续说道：“如果从现在起，你们能够接受这样的想法，即原本被看作是生命所系的食物，现在变成了致命毒药，那就*好不过了。”
　　“*好不过？”安托万内特忍不住脱口而出：“可是她时时刻刻在饿肚子。”
　　“对付饥饿感的办法就是不吃东西，这很难令人信服。”查尔斯替妻子解释道。
　　“吃得越少，活得越长。”艾伦用医生的眼神盯着安托万内特：“节食是为了生存。”
　　安托万内特紧咬双唇，似乎是怕又有什么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在1916年的总统竞选过程中，她在美国东西海岸之间穿梭，与男女老少、各行各业的美国人都能打成一片。人人都知道她是个好客的主妇，在餐桌上谈笑风生，无论什么话题她都能得体地交谈，绝不会信口开河。然而自从**次见到艾伦医生，她对他的反感就溢于言表，经过这第二次会面，这种反感又加深了。
　　艾伦继续发言：“我向你保证，休斯夫人，情况只会越来越糟。我的一些病人体重才30磅重（约合13.5公斤——译注）——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坚持要求病人住院治疗。”
　　“伊丽莎白待在家里就活不下去了吗？”查尔斯问。
　　“疗养院对伊丽莎白来说是*安全的地方。”
　　“但是我们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只剩那么一点了！”安托万内特抗辩道。“就不能让我们在家里照顾她吗？”
　　“如果你们愿意把她交给我来照顾，我能延长她的生命。”艾伦仍坚持己见。
　　“可是伊丽莎白将付出怎样的代价？”母亲反驳道。
　　休斯注意到妻子已经面红耳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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