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的探戈:《廊桥遗梦》终结篇

先人们埋葬于此，形成一个个土堆，看起来像是大草原上翻滚着海洋。这些先人是在极北方的大陆依然连接在一起的时候，从亚洲通过古老的大陆桥来到此地的。一个世纪前，这里又埋葬了其他人。在那场伟大的西扩运动中，在那一场场“天命昭昭”的战争中，他们被埋葬在倒下的地方。如果你在沙砾堆里仔细翻寻、凑近观瞧，仍然能找到骑兵战袍上掉下来的金属纽扣。还有别的东西：破旧的刀柄，烟斗的管子以及被长矛和子弹射得粉碎的人类肩胛骨。如果你挖掘下去，你就会发现更多的东西，多得多的东西。
卡莱尔·麦克米伦的左后车轮后方六英寸处的泥土中，半掩着一枚束腰外衣纽扣。千百阵春风拂过这枚纽扣，雨水将它冲进一条小溪。小溪又把它带到了沙洲上。一只鸟叼起它飞向巢穴，却又把它丢掉了，因为它不但坚硬，而且毫无味道。这枚特别的纽扣曾经系在第七骑兵部队的骑兵吉米·C.诺尔斯的外套上，诺尔斯追随的人被他们称作“晨星之子”。骑兵诺尔斯十分崇敬那位黄头发的将军，渴望成为他剪贴版的复制品。他愿意与晨星之子共赴死地，*终他真的做到了。
如果你能避开风的干扰，聆听寂静之外的东西，你就能听到古老的声音在回荡。遥远的军号声，骑兵皮革的摩擦声，也许还有时间本身低沉的敲打声。朦胧中可以看见很久以前的老骑手们，骑在阿帕卢萨马上，冲破死鹰峡谷的阴影，铁骑踏过绿波荡漾的大草原，接着在秋色中调转马头，马的鼻孔和口中都冒出了水汽。
有时风向合适，你甚至能闻到更远的气息。他们都是那么说的，如今仍然那么说。你得全身后仰，张大鼻孔。仔细地闻，然后就可以闻到了。首先是广阔的乡野平凡的气息，然后是古老的骗术朦胧的气味。
卡莱尔·麦克米伦站在细雨中，前方的视野范围内一无所有，离他不远处的一座较小的孤丘上，一位人类学家曾经从那里坠落而死。先是一道划过空气的声音，接着他的背心发出砰的一声，于是他就从站立的地方踉踉跄跄地向前跌倒，向下飞去。开头的八十英尺左右，他下落的姿态和速度都相当稳定，差不多算是优美，然后他便撞上了一块凸出地面的岩石。此后的六百英尺，他就像破烂娃娃一般跌跌撞撞滚了下去。唯一听得见的就是他的尖叫声，而他唯一能看到的便是掠过他身前的峭壁表面模糊的自砂岩。峭壁下，他狠狠地撞在了岩石和沙砾堆里，脖子向后扭去，下巴都能碰到右肩胛骨的底部了。他在平原上的同事们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也没有听到他的叫声。
有一双黑眼睛目睹了当时的情景——他目睹了那人坠落在冰凉的阳光里，坠落在春天照耀这片土地的微薄黄色的阳光中——但他什么也不会说的。一点都不会，永远也不会。这里的事情本就如此。早在骑士们前往小大角的途中经过这里以前，这一点就已是众所周知了。这在很久以前就已是众所周知了。
卡莱尔·麦克米伦靠在栅栏柱上，面向西方，凝望远处。天高地阔，孤零零的只有一座孤丘。他右面半英里处的孤丘高达三千二百三十七英尺，名叫狼丘。一个女人在狼丘顶上跳舞，不过卡莱尔无法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