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我和我遇见的奇迹

**章 终有一日我会死亡
　　在我五岁那年，我**次意识到自己终有一日将会死去。 我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将有尽时。有什么好奇怪？我的死亡从未被当作话题进行过讨论。
　　我对于死亡的认识算不上贫乏。**次了解到这一概念源于小金鱼的死亡。忘记喂食，或是投入过多鱼食都会造成它们的死去。小狗们遇上疾驰的车辆也会丧命。老鼠的死则是由于它们抵挡不住藏在衣橱内捕鼠器上的巧克力的诱惑。小兔子们若是逃出它们的笼子，落进狡猾狐狸的陷阱，同样会小命不保。然而动物们的死亡尚不足以给我敲响警钟。尽管只是个五岁的小姑娘，我却很清楚这些身披毛皮的动物们做了各种傻事，各种让我根本无意去尝试的傻事。 基于以上种种，当我**次意识到自己也有“大限之日”时，内心可是掀起了好一阵波澜。
　　据我所知，如果我“足够幸运”的话，我的离去将和外祖父当年一样。老啦，他整日浸在烟斗的烟气和放屁的味道中。为了擤鼻子，纸巾球常年黏在他上唇的胡茬儿上。由于侍弄花草，他的指甲缝中总是藏着一层泥垢。他的眼白有些泛黄，让我想起叔叔收藏的弹珠。姐姐曾经把它们塞进嘴里往肚子里吞，爸爸飞奔去用胳膊缠住她的肚子，直到将弹珠从她嘴里挤出来。老啦，外祖父棕色的长裤被高高地提到腰上，直到他胖胖的、前突的胸部。裤子里是他柔软的，被裤边挤作一团的大肚皮。老啦，不，我才不愿像外祖父一样离去。然而死于老迈据我所知已是*大的恩赐。
　　我从表哥凯文那儿得知了自己近在眼前的死亡。那天是外祖父的葬礼。我们坐在花园尾部的草地上，手中端着盛有红色柠檬水的塑料杯。我们尽可能远离悲痛的父母，他们的样子简直像是酷暑天里的甲虫。草地里长满了蒲公英，雏菊也比平日里长了不少。由于疾病，外祖父在*后的日子里没能够继续维护他的花园。我记得自己那时很为外祖父难过。多年以来外祖父一直将后花园作为能够向邻居和朋友们展览的宝贝，有一天它却变得不再像他渴望中的那样完美。他并不在意是否能身在此处——他的话一向不多——可他至少在乎他这伟大的作品。他会躲在某个地方偷听人们的赞美，远离人群，也许躲在楼上敞开的窗边。他会假装自己并不看重这些，事实上却无比在意。他的膝盖上沾着草屑，指甲里藏着黑色的泥垢，脸上却是无比满足的微笑。一位手上缠着念珠的女士说自己感受到外祖父还存在于这个花园内，可我感受不到。我很确定他不在这儿。若是看到这地方如今的样子，外祖父一定会受不了，一定会气坏了。
　　外祖母时不时会用一些话刺破沉默，比如“他的太阳花开得多好啊，愿上帝让他的灵魂安息”，或是“他再也看不见这牵牛花怒放了。”而我那自诩聪明的表哥凯文小声嘟囔着，“没错，他的尸体这会儿成了肥料。”
　　孩子们都在窃笑。大伙儿总会因为凯文的话大笑，因为凯文是个酷孩子，也因为他是*年长的。他比我大上五岁，那时候已经是十岁的大孩子。他敢说一些我们没胆子说出的刻薄而残忍的话。就算不认为他的话好笑，我们仍会让自己笑出来。因为我们若是不这么做，很快便会成为他残酷言行的下一个受害者，正如他那日对我做的一样。在那个特殊场合下，我不认为外祖父埋在土里的尸体促进牵牛花生长是什么有趣的事，却也不觉得它有多残酷。我事实上从中看出了些许美丽，看到了可爱的圆满与美好。这正是我外祖父所爱的。如今他那又大又粗香肠般的手指再也不能为他美丽的花园贡献力量，而此处曾是他宇宙的中心。
　　正是由于外祖父对于园艺的热爱，我才得了“茉莉”这个名字。我出生后外祖父捧着一束从红色木栅栏中精心挑选的花朵去医院看望妈妈。他用棕色细线将它们包裹在报纸里，《爱尔兰时报》上字谜游戏处的墨水顺着雨水流到花茎上。它并非人们熟知的昂贵香薰烛和香薰器内所用夏日茉莉。我是个冬季宝宝，而冬日茉莉黄色的星状花朵在他的花园内开得那样灿烂，共同点亮了整个寒冬。我不认为外祖父想到了其中的意义，也不知道他是否因为母亲用他献上的花朵给我取名而骄傲。他或许认为这是个古怪的名字，它仅仅代表着花园内的某个自然物，而不代表任何人。外祖父的名字是“阿达尔波特”，它可是由爱尔兰备受尊崇的传教士而来，再加上“玛丽”这个中间名，外祖父所习惯的名字哪个不是出自圣经？而此前一个冬天当我姐姐出生时，他给母亲送去了紫色石楠花，姐姐从此便被唤作“石楠”。这本是姐姐出生时的一件小礼物，却让我怀疑起外祖父对我的名字是否有自己的想法。而当我对此进行研究时，却发现冬季茉莉和冬季石楠花有着直接联系，它也为冬日的花园增添了别样色彩。不知是否是由于外祖父的举止言行，我一直盼望沉默之人能有他们独特的魔法，有别人没有的智慧。他们寡言少语只因为更重要的思想在他们脑海中静静流淌。也许眼前的单纯隐藏着马赛克镶花般的绚烂色彩，而在这些人之中，阿达尔波特外祖父想要我的名字叫茉莉。
　　回到花园中。凯文将我对他小笑话的冷淡反应误读成了不赞同，这也是他*讨厌，*惧怕的结果。因此他朝我所在的方向扫视而来，说着：“你也会死的，茉莉。” 六个孩子围坐成一个圈，而我是其中年龄*小的。我姐姐在几英尺远的地方原地转圈，享受着眩晕和跌倒。我的脚踝上戴着一只雏菊花环。我的喉部一阵哽塞，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吞下了一只飞舞在花丛中的大黄蜂。我试着不去想终将到来的死亡。其他孩子都惊异于凯文的话，却没人跳出来为我辩护，无人否认这亡命预言般的宣言。他们都悲伤地向我点头。“没错，他所说的是实话。”他们露出了一致的表情。“你也会死的。” 在我长久的沉默中，凯文向我详述了整个过程，将无形的利刃插得更深。我不仅仅会死，在此之前还迎来一种叫作“月经”的东西。它将伴随我生命的每一个月，带来无穷痛苦。在一段极其详尽的叙述中，我学到了孩子们是从何而来的。这实在太下流，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内我几乎无法抬头看爸爸妈妈的眼睛。为了在我的伤口上再加一把盐，凯文告诉我圣诞老人其实是不存在的。
　　你总会试着将这些忘掉，可这种事是根本不可能忘记的。
　　我为何要提到生命中这一段插曲？好吧，因为这就是一切的开始。从那时候起，我眼中的自己以及他人眼中的我开始成型。我的人生是从五岁时候开始的。得知自己将会死亡给予了我某些让我一直坚持到今日的特质。我意识到，尽管世界上时间是无尽的，我的生命却有尽头，我的时间终将耗尽。我意识到自己生命的时长与他人并不相等。人们不该以同样的方式消磨生命，也不能以同样的观点看待它。你爱做什么就去做，但可别把我拖进去。我可没时间浪费。若有想做的事，现在就将它做完。若有想说的话，现在就要说出口。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得靠你自己。这是你的人生，你才是将要死去的那个，你才是将会失去的那个。争分夺秒成了我的行动准则。我行事的节奏快到让自己喘不过气来，几乎找不出时间做真正的自己。我总在超越昨天的自己，也很少被赶上。我跑得飞快。 草地聚会的那个晚上，我将很多东西带回了家。我随着三三两两的哀悼者们走进屋，手腕、脚腕和发辫上都戴有雏菊。而自那时起，我的心里多了许多恐惧。然而那之后不久，以一个五岁女孩所有的处理方法，恐惧离开了我。我总觉得死亡就像阿尔达贝特·玛丽外祖父，被埋在土壤中，尽管人已不在，却仍滋养着他的花园。这让我感到有希望。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哪怕死亡也是如此。因此我必须播撒下种子。 **章 终有一日我会死亡 在我五岁那年，我**次意识到自己终有一日将会死去。 我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将有尽时。有什么好奇怪？我的死亡从未被当作话题进行过讨论。 我对于死亡的认识算不上贫乏。**次了解到这一概念源于小金鱼的死亡。忘记喂食，或是投入过多鱼食都会造成它们的死去。小狗们遇上疾驰的车辆也会丧命。老鼠的死则是由于它们抵挡不住藏在衣橱内捕鼠器上的巧克力的诱惑。小兔子们若是逃出它们的笼子，落进狡猾狐狸的陷阱，同样会小命不保。然而动物们的死亡尚不足以给我敲响警钟。尽管只是个五岁的小姑娘，我却很清楚这些身披毛皮的动物们做了各种傻事，各种让我根本无意去尝试的傻事。 基于以上种种，当我**次意识到自己也有“大限之日”时，内心可是掀起了好一阵波澜。
　　据我所知，如果我“足够幸运”的话，我的离去将和外祖父当年一样。老啦，他整日浸在烟斗的烟气和放屁的味道中。为了擤鼻子，纸巾球常年黏在他上唇的胡茬儿上。由于侍弄花草，他的指甲缝中总是藏着一层泥垢。他的眼白有些泛黄，让我想起叔叔收藏的弹珠。姐姐曾经把它们塞进嘴里往肚子里吞，爸爸飞奔去用胳膊缠住她的肚子，直到将弹珠从她嘴里挤出来。老啦，外祖父棕色的长裤被高高地提到腰上，直到他胖胖的、前突的胸部。裤子里是他柔软的，被裤边挤作一团的大肚皮。老啦，不，我才不愿像外祖父一样离去。然而死于老迈据我所知已是*大的恩赐。
　　我从表哥凯文那儿得知了自己近在眼前的死亡。那天是外祖父的葬礼。我们坐在花园尾部的草地上，手中端着盛有红色柠檬水的塑料杯。我们尽可能远离悲痛的父母，他们的样子简直像是酷暑天里的甲虫。草地里长满了蒲公英，雏菊也比平日里长了不少。由于疾病，外祖父在*后的日子里没能够继续维护他的花园。我记得自己那时很为外祖父难过。多年以来外祖父一直将后花园作为能够向邻居和朋友们展览的宝贝，有一天它却变得不再像他渴望中的那样完美。他并不在意是否能身在此处——他的话一向不多——可他至少在乎他这伟大的作品。他会躲在某个地方偷听人们的赞美，远离人群，也许躲在楼上敞开的窗边。他会假装自己并不看重这些，事实上却无比在意。他的膝盖上沾着草屑，指甲里藏着黑色的泥垢，脸上却是无比满足的微笑。一位手上缠着念珠的女士说自己感受到外祖父还存在于这个花园内，可我感受不到。我很确定他不在这儿。若是看到这地方如今的样子，外祖父一定会受不了，一定会气坏了。
　　外祖母时不时会用一些话刺破沉默，比如“他的太阳花开得多好啊，愿上帝让他的灵魂安息”，或是“他再也看不见这牵牛花怒放了。”而我那自诩聪明的表哥凯文小声嘟囔着，“没错，他的尸体这会儿成了肥料。” 孩子们都在窃笑。大伙儿总会因为凯文的话大笑，因为凯文是个酷孩子，也因为他是*年长的。他比我大上五岁，那时候已经是十岁的大孩子。他敢说一些我们没胆子说出的刻薄而残忍的话。就算不认为他的话好笑，我们仍会让自己笑出来。因为我们若是不这么做，很快便会成为他残酷言行的下一个受害者，正如他那日对我做的一样。在那个特殊场合下，我不认为外祖父埋在土里的尸体促进牵牛花生长是什么有趣的事，却也不觉得它有多残酷。我事实上从中看出了些许美丽，看到了可爱的圆满与美好。这正是我外祖父所爱的。如今他那又大又粗香肠般的手指再也不能为他美丽的花园贡献力量，而此处曾是他宇宙的中心。 正是由于外祖父对于园艺的热爱，我才得了“茉莉”这个名字。我出生后外祖父捧着一束从红色木栅栏中精心挑选的花朵去医院看望妈妈。他用棕色细线将它们包裹在报纸里，《爱尔兰时报》上字谜游戏处的墨水顺着雨水流到花茎上。它并非人们熟知的昂贵香薰烛和香薰器内所用夏日茉莉。我是个冬季宝宝，而冬日茉莉黄色的星状花朵在他的花园内开得那样灿烂，共同点亮了整个寒冬。我不认为外祖父想到了其中的意义，也不知道他是否因为母亲用他献上的花朵给我取名而骄傲。他或许认为这是个古怪的名字，它仅仅代表着花园内的某个自然物，而不代表任何人。外祖父的名字是“阿达尔波特”，它可是由爱尔兰备受尊崇的传教士而来，再加上“玛丽”这个中间名，外祖父所习惯的名字哪个不是出自圣经？而此前一个冬天当我姐姐出生时，他给母亲送去了紫色石楠花，姐姐从此便被唤作“石楠”。这本是姐姐出生时的一件小礼物，却让我怀疑起外祖父对我的名字是否有自己的想法。而当我对此进行研究时，却发现冬季茉莉和冬季石楠花有着直接联系，它也为冬日的花园增添了别样色彩。不知是否是由于外祖父的举止言行，我一直盼望沉默之人能有他们独特的魔法，有别人没有的智慧。他们寡言少语只因为更重要的思想在他们脑海中静静流淌。也许眼前的单纯隐藏着马赛克镶花般的绚烂色彩，而在这些人之中，阿达尔波特外祖父想要我的名字叫茉莉。 回到花园中。凯文将我对他小笑话的冷淡反应误读成了不赞同，这也是他*讨厌，*惧怕的结果。因此他朝我所在的方向扫视而来，说着：“你也会死的，茉莉。”
　　六个孩子围坐成一个圈，而我是其中年龄*小的。我姐姐在几英尺远的地方原地转圈，享受着眩晕和跌倒。我的脚踝上戴着一只雏菊花环。我的喉部一阵哽塞，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吞下了一只飞舞在花丛中的大黄蜂。我试着不去想终将到来的死亡。其他孩子都惊异于凯文的话，却没人跳出来为我辩护，无人否认这亡命预言般的宣言。他们都悲伤地向我点头。“没错，他所说的是实话。”他们露出了一致的表情。“你也会死的。” 在我长久的沉默中，凯文向我详述了整个过程，将无形的利刃插得更深。我不仅仅会死，在此之前还迎来一种叫作“月经”的东西。它将伴随我生命的每一个月，带来无穷痛苦。在一段极其详尽的叙述中，我学到了孩子们是从何而来的。这实在太下流，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内我几乎无法抬头看爸爸妈妈的眼睛。为了在我的伤口上再加一把盐，凯文告诉我圣诞老人其实是不存在的。
　　你总会试着将这些忘掉，可这种事是根本不可能忘记的。 我为何要提到生命中这一段插曲？好吧，因为这就是一切的开始。从那时候起，我眼中的自己以及他人眼中的我开始成型。我的人生是从五岁时候开始的。得知自己将会死亡给予了我某些让我一直坚持到今日的特质。我意识到，尽管世界上时间是无尽的，我的生命却有尽头，我的时间终将耗尽。我意识到自己生命的时长与他人并不相等。人们不该以同样的方式消磨生命，也不能以同样的观点看待它。你爱做什么就去做，但可别把我拖进去。我可没时间浪费。若有想做的事，现在就将它做完。若有想说的话，现在就要说出口。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得靠你自己。这是你的人生，你才是将要死去的那个，你才是将会失去的那个。争分夺秒成了我的行动准则。我行事的节奏快到让自己喘不过气来，几乎找不出时间做真正的自己。我总在超越昨天的自己，也很少被赶上。我跑得飞快。 草地聚会的那个晚上，我将很多东西带回了家。我随着三三两两的哀悼者们走进屋，手腕、脚腕和发辫上都戴有雏菊。而自那时起，我的心里多了许多恐惧。然而那之后不久，以一个五岁女孩所有的处理方法，恐惧离开了我。我总觉得死亡就像阿尔达贝特·玛丽外祖父，被埋在土壤中，尽管人已不在，却仍滋养着他的花园。这让我感到有希望。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哪怕死亡也是如此。因此我必须播撒下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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