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弱女子-百年中篇小说名家经典

惊人的取材、越轨的笔触、文体的创新
——郁达夫中篇小说略论
吴义勤
郁达夫1920年开始小说创作，相继创作了《银灰色的死》《沉沦》《南迁》等作品。这些作品因为大胆而越轨的笔触和感伤颓废的情调而在当时的文坛上引发轰动和广泛争议。回国后，继续从事新文学活动，又接连创作《茫茫夜》《采石矶》《怀乡病者》等作品，继续引发读者的关注和热议。
《沉沦》是郁达夫的成名作、代表作，也是现代文学史上的经典作品。小说取材于作者在异国留学时的所见、所感，深深地烙着作者本人青春与成长中的精神印记。这部小说采用独白语气和细腻的心理刻画，侧重展现了主人公自卑、自伤、自审、自叹、自轻、自贱交织而成的丰富的内心世界，其“惊人的取材与大胆的描写”（成仿吾语）给当时文坛的震惊以及后世影响不可谓不大！对“他”而言，性的苦闷、生的苦闷、弱国子民的自卑感交织在一起，“他”在极端矛盾、极端痛苦中走向“沉沦”，因而，这种生命体验既是个人的，也是时代的。这种极致的悲剧主题及其美学给人以无尽的审美意味。不仅“五四”一代青年人从这部作品中获得强大精神共鸣，而且直到今天，这种共鸣依然存在。
1922年以后，由于目睹了中国的现实，郁达夫的小说内容和主题发生了变化——由侧重“性的苦闷”转向“生的苦闷”的表现。郁达夫自叙传小说抒情功能大大强于叙事功能，这必然带来小说文体的创新。《春风沉醉的晚上》就是这一转型时期的作品。这是作者回国后目睹中国现实，结合自身经历后创作出的一部标志创作内容和风格发生转型的重要作品。小说写“我”回国后，由于失业而不得不一次次搬家，*后只能住进贫民窟，并与烟厂职工比邻而居、互怜互悯的故事。“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知识分子与底层民众的相遇、相识在这里有了更为切实的时代感和现实感。这自然也很容易与那个年代关注中国现实和自身处境的青年人的心理、精神发生强烈共鸣。
从1927年发表的《过去》开始，他接连创作了《她是一个弱女子》《迟桂花》等作品，标志着其小说创作在文体探索与实践上的重大发展。在这些作品中，情感表达的力度和人性表现的深度得到进一步强化，虽仍流露出某种感伤情绪，但表达上的节制与含蓄，使得这一时期的小说有了更为深厚的内蕴。
《迟桂花》展现出浓郁的散文化乃至诗化倾向，是郁达夫后期*为重要的作品之一。这部小说创作灵感来源于作者的一次秋日登山经历，是作者人生阅历、情感经历、艺术经验经年沉淀后的结晶。在这部作品中，早期无拘无束的病态描写与不加节制的滥情格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情感、人性表达上的含蓄与澄明，特别是对手足之爱、人格之美的集中表现，更显现代小说情感表达、内蕴呈现和文体发展的独特魅力。
《她是一个弱女子》中的描写三个女性的三种不同的生命样态及其人生道路，多层面触及并揭示生活与生命的本质问题。其中，性情柔弱、意志薄弱、易受外界诱惑的郑秀岳，既带有早期小说中“零余者”形象的某些特质，又融入了作者人道主义的情怀，给人以无尽的感慨与启发。
郁达夫善于塑造形形色色的“零余者”形象。早期作品侧重表现“生的苦闷”与“性的苦闷”，其大胆的自我暴露和感伤颓废的情调引起文坛的强烈轰动和广泛争议，并以此而树立了自己在新文学史上的地位与形象。他以带有浓重的自叙传色彩的笔触，将“自我表现”的文学观念推向了极致。这一改变同时带来小说艺术模式的根本变革。他的文学观念与实践对后世影响不可谓不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