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不相离

巫阮阮已经在公共洗手间洗过脸，可双眼还是红得像兔眼。 一天的输液全部结束，霍朗正站在落地窗前安静地看着窗外，空调将房间吹得暖烘烘的，玻璃上倒映着他挺拔的身影。 玻璃窗的倒影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巫阮阮低垂着脑袋，缓缓推门而入。 室内的灯光太过明亮，让她的情绪无处可藏。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叫他：“霍总……” 霍朗没给她任何回应，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她站到霍朗的身边，用手挡住余光，把脸贴在玻璃上，想要看看他在看什么，竟然如此专注，可是除了斑斑月光和重重树影，她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都没有啊……”她嘟囔着。 霍朗皱了一下眉头。 巫阮阮放下手，低着头把他扶回床上：“吃饭吧，霍总。” 其实霍朗刚刚看见她偷偷跑来自己的病房时，心里除了感动还有那么点怨气，昨天晚上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危险，现在想想还令人心有余悸。他说不记得巫阮阮，撵她走，无非是在惩罚她，可是现在看她红着眼圈的模样，又有些心疼了，自己的恶作剧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巫阮阮也脱了鞋子，和他面对面盘腿而坐。 “是排骨汤饭，沈总专门买来给你长骨头的……”她舀起一勺汤饭，放在嘴边试了试，“这保温饭盒真的保温，还热乎乎的，啊——”她张着嘴巴，哄孩子一样将勺子递到霍朗的嘴边。 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无遮无拦地呈现在他面前。霍朗直勾勾地看着她，不张嘴，也不说话，似乎想一眼将她看穿。 巫阮阮眨了眨眼：“你虽然不认识我了，但是我认识你，我不会给你下毒的，你看。”她一口将勺子里的汤饭送进自己的嘴里，眉眼弯弯，说，“特别好吃。” 她再次将勺子喂向他的嘴边，看他慢慢张嘴接受，笑着说：“你肯定不记得你对我说过，你的眼睛是用来看更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你吃外卖从来不自己看菜单，都是我念给你听，现在不用念给你听啦，我直接喂给你吃。” 她特别腼腆地笑了一下：“我当时还想，好吧，我天天给你念菜单，十年如一日地给你念，将来我也可以练就一个报菜名的好本领，人家问我‘阮阮你喜欢吃什么啊’，我就说，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你吃啊，你不吃我吃了……” 她把递到霍朗嘴边的勺子又收了回来。 于是原本的喂饭变成一起用餐，霍朗一口，她一口，正好她也饿了，孕妇是不应该饿肚子的，她吃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边吃边喋喋不休。 说到她的设计案外露事件时，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有些惋惜的样子：“你连我都不记得了，肯定也不记得你对我说过，万事有你……” 霍朗默不作声，淡淡地看着巫阮阮一口一口若无其事地吃光他的汤饭。 “我的饭。”他沉着声音开口，已经完全恢复的嗓音又带着诱人的磁性。 巫阮阮一愣，猛地抬起头，看着空空的保温饭盒，原本只是红着脸，现在连耳朵尖都跟着红了：“霍……霍总，饭没了……” 霍朗抿了抿唇，没说话。 巫阮阮手脚麻利地将饭盒收好，又爬回床上。霍朗挑着眉：“又上来干什么？” “帮助你恢复记忆。” “帮我恢复记忆一定要在床上吗？” 巫阮阮伸手从床头拿过一个橘子，边剥边说：“嗯，这是近距离交谈，更有利于心灵上的沟通。” “我跟一个智商负值的人有什么可沟通的？”他白了她一眼，转头看向窗外。 “霍总！”她惊呼一声，细软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兴奋。霍朗蹙着眉转头看她：“怎么，要生了吗？” “不是不是，你居然记得我智商是负值？你记得我智商是负值，那你不记得我是阮阮？”她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真希望自己描述得到位，能让他立刻记起自己。 霍朗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轻轻闭上眼睛：“不记得。你觉得喂别人吃饭*后自己把饭吃了的人，智商会是正数吗？” 巫阮阮失望地叹了口气，掰下一瓣橘子，放到他嘴边戳了戳。霍朗眯着眼看她，微微张开嘴。 “其实，我去酒店找你的那晚，确实是对你说了谎，我不是有意要欺骗你，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在宠物医院遇到了我前夫，然后我们两个……” 霍朗的睫毛颤了颤，等待着她停顿之后的话。 “接吻了……我当时可能吓傻了，等后来我回过神想离开，他却不让，我就被咬破了嘴角。那条围巾我不一定非要在半夜三更的时候送给你，只是我当时很想你，很害怕，很想见到你，觉得见到了你我才能安心。因为你说万事有你，可是在我很彷徨的时候，你要赶走我，所以我说你是骗子。” 巫阮阮忽然哽咽，抓住他完好的左手臂，轻轻晃了晃，委屈的眼泪落了下来：“霍总，你想起我吧，我是阮阮啊，你怎么能不记得我呢？你真要当骗子吗……”她像个孩子一样哭诉，“你是骗子吗？你说万事有你，可是我被欺负了，你还不记得我，霍总……” “巫阮阮……”他靠着床头低声叫了她一声。 “嗯？”她抹了一把眼泪，让自己的视线清晰起来，疑惑地望着他。 “别哭了。” “嗯。”她用毛衣袖子擦掉眼泪，睫毛还湿漉漉的，眼梢挂着泪珠，眼睛里柔光一片，上一刻还在闹着小情绪，这一刻就乖巧听话得不得了。 他坐直身体，直直地望着巫阮阮的眼睛，一时之间忘记自己的右手臂打着石膏，习惯性地抬起了右手，却没有收回，指尖在她睫毛轻刮了一下，然后，将她整个人搂进他坚硬的胸膛，用他磁性的嗓音说：“我是骗子，我记得你，所以你哭，我好心疼。”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说完，霍朗收回手，甩下拖鞋上了床，按响床头与护士站的收音器：“今天晚上我不接待访客，也不吃药，有人敲门，我就投诉你。” 他关了灯，一拍身侧：“过来。” 巫阮阮听话，躺到他的手臂上：“嗯？” “陪我睡觉。”语毕，他在她额角吻了一口，然后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侧过身，在冷白的月光下看着巫阮阮的眼睛。 巫阮阮的睫毛微微发颤，眼前的人竟然和另一个男人重叠起来，她就像做了一个冗长而过分离谱的梦。 那个让她迷恋了那么久的男人，那个让她无法释怀的家，一夕之间，就被眼前这个人全部取代了，如果*后的结果是霍朗，那么为什么要让她先遇到霍霆呢？上天让她爱上一个很难忘却的人，又塞给她一个无力拒绝的男人，她想要的是细水长流，却一再地经历刻骨铭心。 巫阮阮抬手，指尖在黑暗里轻轻点着他的嘴角：“霍总，你还会回美国吗？” “会。” 巫阮阮一怔，她没想到霍朗会这样回答，心里竟然隐约有一种玻璃裂开的声音在回响。 “但是要带着我的妻子女儿一起回去。” “嗯？”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眼底盛满了细碎的月光，“你前妻？” 霍朗向她靠近，鼻尖相抵，呼吸着彼此的气息，答非所问：“阮阮，从今天开始，你要和一切男人保持距离，尤其是你的前夫。我不管他是谁，他有什么背景，看见他，你都要给我绕开路走。因为从今天开始，你是我霍朗的妻子，你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你心里也只能装我一个人。我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老公，哪怕现在我种在你心里的只是一颗种子，可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它长成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让你的心里再也没有半分空间，可以分享给别的男人。” 这种霸道的告白，完全没有任何的商榷余地，也不管她是否同意，就拍板了，这个男人，就这样决定了她今后的人生，不给她半分犹豫的机会，也不给她退步的余地。 可是，被人这样全心全意地呵护，温柔也好，霸道也罢，这不就是每一个女人都想要的吗？ 他不需要做到比全世界的男人都好，只要他舍得把他*好的都给自己。 霍朗继续说：“我不会随意对人温柔，因为人的感情有限，总有耗尽那一天，所以我省之再省。”他在巫阮阮的唇上印了个吻，“所以阮阮，我的温柔只给*爱的你，我和它一起孤独了太多年，虽然晚了，但是我们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