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咖啡馆之歌

夜幕降临。那天下午的雨，已经使空气变得冷冰冰的了，所以，晚上就跟冬天一样，寒冷又阴沉。天上没有星星，一阵不怎么大的刺骨冰雨已经降临。从街上望去，房屋里的煤油灯光悲伤地摇曳着，闪烁一路。风起了，不是来自镇子一侧的沼泽地，而是来自北方寒冷的黑松林。 镇上的钟敲了八下。仍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在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谈论之后，这个黯淡的夜晚令一些人感到恐惧，他们躲在家里，靠近炉火。其他人则选择成群结队，聚集到一起。大约有八到十个男人聚集在艾米丽娅小姐店铺的门廊处。他们沉默寡言，除了等待之外，什么其它事情都没做。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正在等待着什么，但世上事确实也就是这样运作的：局势紧张的时候，一些大动作即将来临之前，人们就是会选择这样聚集、等待。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某个时刻，他们会一起采取行动，并不是出于某种思想，或者凭借任何单独个体的意志而展开行动，而是仿若本能一般地纠合在一起，如此的决定并不属于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属于整个集团。在这个时刻到来之际，没有人会犹豫。如此这般，这件事*终是否能够和平解决，抑或出现集体意志下的联合行动，*终是否会造成洗劫、暴力、犯罪，统统取决于命运。就是这样，男人们在艾米丽娅小姐的店铺门口严阵以待，没有哪一个人能够清楚意识到他们将会做些什么，但是，他们内心深处却很明白，他们必须等待，因为那个时刻几乎近在眼前了。 现在，店铺的大门敞开了。里面很明亮，很自然。左边是柜台，里面放着白肉、冰糖和烟草。柜台后面是存放盐渍白肉和各种杂粮的架子。店铺右侧的大部分地方都堆满了农具，还有其它一些杂物。店铺门面的后面，左侧是通往楼梯的门，目前是敞开着的。此外，在店铺的*右边还有另一扇门，通往一个小房间，艾米丽娅小姐称这个小房间为办公室。这扇门也是开着的。那天晚上八点钟，人们就是在这里找到了艾米丽娅小姐，她正坐在自己装有活动盖板的办公桌前，用钢笔在一摞纸上写写算算。 办公室里灯光欢欣雀跃，艾米丽娅小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门廊上的代表团。和往常一样，她周遭的一切都井然有序。这间办公室声名远扬，确切点说应该是恶名昭彰，无人不知。艾米丽娅小姐正是在此处理她所有事务的。桌子上是一台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打字机——她知道如何使用，但只用于*重要的文件。各个抽屉里存放着的是数千份文件资料（就是字面意思），根据字母表顺序排列。这个办公室也是艾米丽娅小姐接待病人的地方，因为她喜欢做医生，也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努力。两个架子上挤满了瓶子和各种医疗工具。靠墙的是方便病人就座的长椅。她懂得用烧过的针来缝合伤口，使其不会变绿感染。对付烧伤时，她会使用凉爽、甜蜜的糖浆。至于那些病灶捉摸不定的疾病，则组合许多不同的药材，以不知名的处方配制成秘药。她配出来的这类药加强肠蠕动的效果很不错，但不能给小孩子服用，因为小孩吃了会引起严重的抽搐。对于孩子们，她有一套完全独立的药方，味道温和且甜美。没错，总而言之，人们普遍认为她是一个好医生。她的那双大手虽然骨瘦如柴，抚摸在病人们身上时，却能够令他们感觉柔软又轻盈。她行医的想象力极为丰富，能够运用数百种不同的治疗方法。面对*危险和*罕见的手法时，她也毫不犹豫，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疾病是可怕的，她总是能采取个什么办法来治愈它。但是，在这件事上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如果病人是女性，并且为自己所犯的妇科病向她诉苦时，那她就什么也做不了。事实上，哪怕病人只是提到自己患了那种病，艾米丽娅小姐的面色都会因为羞耻而慢慢变暗，她会站在那里，伸长脖子，让脖子紧贴住自己的衬衫领子，要么就是左右磨蹭她在沼泽地里穿的那双大雨靴，简直跟一个害羞到无以复加，乃至哑口无言的小孩子一样。不过，在除此之外的其它病症上，人们都很相信她的医术。她从来不收费，因此总会有一大堆病人。 这天晚上，艾米丽娅小姐用钢笔写了很多内容。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永远对在黑暗门廊上等待着她、观察着她的那群人视而不见——她时不时地抬起头，笃定地看着他们。但是，她并没有朝他们大声嚷嚷，要求他们明确说出为什么要围着她的私人财产徘徊，简直跟一群碎嘴妇人一样。当她坐在自己办公室的办公桌前时，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骄傲而严厉的。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持续不断的窥视似乎终于搅扰到艾米丽娅小姐了。只见她用红手帕擦了擦脸，站起身来，关上了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