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御史左光斗

　　《大明御史左光斗》：　　一、一只木偶　　左光斗一步一步地登上台阶，在快要接近玉熙宫的平台时，一只类似小动物样的东西突然蹿到他的跟前，将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木偶。　　他松了一口气。这是只武士模样的木偶，高约尺余，五官分明，身披盔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更神奇的是，它能自己行走，正在朝他眨巴着眼睛呢。木偶左光斗当然见过，但还从没有见过制作得如此精巧的木偶。　　一群太监簇拥着一位少年跑了过来。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颀长，清瘦，大脑袋，活像地面上这只木偶。少年身着金黄色的冬袄，上面绣着云龙。左光斗正在揣测着这位少年的身份，只听为首的一位老太监说：“殿下，别闹了，天要下雪了，咱们快回东宫去吧。”这位老太监左光斗认识，名叫王安。　　王安叫殿下时左光斗就猜出了这位少年的身份，他就是皇长孙朱由校。左光斗赶紧行了个礼，说：“微臣参见殿下。”　　朱由校拍着手说：“王公公，快来看，这位大人的衣服上也有一只木偶。”　　王安抬头一看，眼前这这位官员他认识，是监察御史左光斗，他肯定是来找皇上的。他轻声对左光斗说：“皇上在玉熙宫内，不过，他不一定会见你。”又大声对朱由校说，“殿下，那图案不是木偶，而叫獬豸，是一种独角兽，御史官服上都有的。”　　朱由校显然没听说过这种动物，他皱着眉头，嘴里喃喃地说：“獬豸，獬豸……”　　左光斗捡起那只木偶，递给朱由校说：“殿下，给。”　　王安将朱由校和他的随从太监们支走了。然后，又问左光斗说：“左大人，你这一共来多少趟了，再去碰碰运气吧。”　　“第五趟。谢谢王公公关心。”说着，他大步向玉熙宫走去。　　左光斗是和莳花阁的头牌青青同时抵达玉熙宫门口的。青青坐着太监们抬的肩舆，肩舆停下的时候，一只葱白的小手从金黄的流苏轿帘里伸了出来，王安和宫女们小心翼翼地侍候着青青走了下来。青青进门时，无意地用眼光扫了一下神情严肃地跪在宫门口的左光斗。尽管他们并不认识，但两人的目光相遇时，彼此都有一些意外。皇宫里，谁有资格乘肩舆呢，除皇帝本人外，还有太后、皇后以及个别特许的年迈老臣。左光斗早就听说皇帝经常接莳花阁的头牌青青到玉熙宫里演出。所以，当他看见一个妙龄女子从肩舆里走出来的时候，就断定她是青青。　　这是大明万历四十七年的冬天，空中铅云密布，像一个巨大的盖子压在皇宫城头上。宫殿檐角的麒麟、天马、狻猊、押鱼、獬豸等瑞兽们，在寒风中一片迷茫，瑟瑟发抖。左光斗是来向万历皇帝朱翊钧递奏疏的，奏疏的题目有点吓人，叫《宗社危在剥肤疏》。万历皇帝三十年不上朝，不说得危言耸听点，不足以刺激他麻痹已久的神经。　　玉熙宫精舍内，温暖如春。龙椅上的朱翊钧面容苍白，由于长期纵情声色，他的身子早就垮了，像一条掏空了的丝瓜囊，软塌塌地搭在椅背上，嘴里胡乱地喘着粗气，眼睛里很空，没有任何内容。他感觉今天精神好了一点，就叫王安叫来了青青。御座的旁边，站着朱翊钧宠爱的郑贵妃，不过，她已是人老珠黄。王安是太子朱常洛的伴读太监，皇上的差事，按理不应该派他去，可青青和王安是老乡，都是保定府雄县人，她就听他的。王安指引着青青走到宫殿正中一块红色的羊毛毡上。看见青青走了进来，朱翊钧才坐直了身子，眼里有了点兴奋的光。　　与朱翊钧的众多嫔妃相比，青青长得并不算太漂亮，但自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她今年才十六岁，举手投足之间，那种豆蔻少女的青涩和活力欲掩还露，让老朱翊钧十分沉迷。特别是她的眼睛，那对青色的眸子，像两汪湖水，眨眨眼都能把人融化。青青善唱昆曲，但卖艺不卖身，想听听曲可以，但要再多想点别的内容，没门。朱翊钧虽然是皇帝，但青青就是敢拒绝他，让他也没辙。也许正是保持了*后的底线，才让青青在朱翊钧的眼里有了些许神秘感。丝乐响了起来，青青马上进入状态，清秀的脸上笼上愁云，朱唇轻启，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