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住尘香,你在心房

　　**辑 　　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好多年 　　不是每一场青春都有一个惊天动地的结尾，不是每一段爱恋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多年以后，兵荒马乱的青春岁月以及那些为爱而奋不顾身的冲动都淹没在喧闹中，一切的一切，都随着绚丽的烟花消散，了无痕迹。一路跌跌撞撞走来，曾经那个胆怯、羞涩、压抑的自己，在某个时间点忽然变了样，终于明白，你曾经得到或者失去的，都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今天勇敢的你。 　　你所有的痴心，都源于妄想 　　（一） 　　小雨淅沥，刘媛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偶尔一对情侣共撑一把伞从身边匆匆走过，惆怅不知从何处蔓延过来。这样的天气，还要赶回家吃饭，她有点心烦。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去相亲，您给推掉吧！”刘媛又一次拒绝了母亲的安排。 　　饭桌上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直到这顿晚饭结束，刘媛也没有笑一下。 　　“对了，爸，我下个月要出差。”妹妹刘素临走前说了 　　一句。 　　老刘无奈地摇摇头，摆了摆手不打算再说什么，这两个女儿真是让他操碎了心。而今大了，个个跟断线的风筝一般，完全不在他规划的未来之内。 　　刘媛送妹妹到楼下，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带你男朋友回来？爸今天可有点不高兴。” 　　“等我出差回来吧。”妹妹挽着刘媛的胳膊，“对了，姐，你刚回国，不知道爸妈这几年特别爱唠叨，你听听就好，我走了啊。”说完跟刘媛挥了挥手就走了。 　　送走刘素，刘媛忽然觉有些疲惫，瞟了眼客厅，两个老人还在看《生活麻辣烫》的节目。她进卧室拿出米黄色的睡袍走进浴室，打开花洒，任水淋湿全身。她闭眼仰头，热水顺着脸滑过脖子、后背，*后蔓延至脚背。 　　擦干身子，望着镜子里还算白皙的胴体，大抵是刚洗过的缘故，轻染一丝粉红，显得娇羞无比。刘媛麻利地套上睡袍，轻带上门，走向沙发。 　　“妈，我知道您跟爸是为我好，但我不想相亲。”刘媛看着母亲脱口而出。 　　“行了，刚回来不久，这个不急。”老刘看了一眼刘媛，转头又对老伴儿说：“你啊，净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她自己心里有数。” 　　“心里有啥数？这么多年还忘不了那混账小子，我不操心，你管？天天就知道窝在麻将馆……”刘母也憋不住心里话。 　　刘媛听着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心情糟糕透了，“我先去睡了”。 　　二人没听见刘媛说什么，直到她房门关上，刘母才停下说了一半的话，然后愤然回房。 　　（二） 　　这是刘媛上班后**次回家过夜，不过照这样下去，她是真心不愿回来。怪不得，妹妹攒够了钱就买房子自己住，天天在他们的争吵中生活，不难受才怪。 　　刘媛有时候真的挺羡慕妹妹刘素的，有一个疼自己的男朋友，一所不大但温馨的房子，一份高薪而稳定的工作。好像未来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想不幸福都不行。 　　“刘媛，刘媛……”有人拼命跟在她身后喊，于是她又加快了脚步。 　　“我们恋爱吧。”那人忽然快步跑上前，挡住她的去路。 　　“你有病吧？”刘媛彻底怒了。 　　“我是认真的……”那人觉得委屈。 　　“请你认真地——滚——开！”刘媛故意提高了后两个字的音量。 　　“喂……你等等我！” 　　刘媛猛地坐起，又是梦，她看看窗外，天还没亮，她从床头柜拿过手机，轻轻按下侧面的按键，才凌晨三点，看来今晚又要失眠了。 　　她重新躺回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的画面。梦里那个人叫金世泽，她的大学校友，高她两届。 　　2004年，杭州大街小巷的电视机里都在播放和雅典奥运会有关的信息，但刚上大学的刘媛是个运动白痴，对此并不关注。 　　那天，刘媛刚进图书馆大门，金世泽正举着手机风风火火往外跑，“你快出来，马上就是乒乓球，嗯，快……”然后，两个人就撞在一块了，刘媛手里握着的整杯奶茶洒了大半杯，金世泽的手机也被撞落掉地。金世泽不是一个绅士，他匆忙捡起手机，然后跟刘媛说了句“对不起”就跑下台阶。 　　“喂，你弄洒了我的奶茶。”刘媛冲着他的背影大声 　　喊道。 　　有去图书馆的学生回头快速一瞥，又各自离开。没有人凑热闹，也没有人看笑话，大家都忙各自的，哪还顾得上这样的小事。 　　金世泽听见她的喊声，脸色不太好，从钱包取出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转身跑向她：“我赔你，成不？”说这句话时，他露出鄙夷的神色。 　　“你去给我重新买一杯。”刘媛没有接钱，不急不缓地说。 　　“你说什么？”金世泽满脸惊讶，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女生。 　　“我说你去重新买一杯，原——味——”她耸耸肩，说完便开始用纸巾擦拭地面的水渍。 　　“莫名其妙。”金世泽丢下一张人民币就转身逃掉。 　　刘媛捡起那张纸币，放进小背包，狠狠地骂了句：“神 　　经病。” 　　那天有很好的阳光，像凝在蓝色琉璃中的金箔，是2004年夏天*耀眼的一天。 　　（三） 　　刘媛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会让张阿姨带着那个男人来家里。所以在他自我介绍完后，刘媛谎称去洗手间，趁机发信息给闺蜜让她在五分钟以后打电话过来救场。 　　刘媛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三人交谈，脸上露出一副职业性的微笑，心里早就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 　　“刘小姐，你不舒服？”男人看出刘媛的异样，关切地问，显然他对她很满意。 　　“没……”正想着开口说点什么，手机适时响起，刘媛看了一眼号码，皱了下眉，“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啊？什么？那好，我马上过来。”刘媛一副急切的样子，“妈，我得出去下，学生出事了。” 　　男人的脸色不大好，但还是强作镇定，毕竟面子不能丢。 　　刘媛在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匆忙赶去学校，一路上都在抬手擦汗，怎么还不到，她焦急地说：“师傅，麻烦你再快点。” 　　“不能再快了，双休日这条路挤得很。”司机淡定地说。 　　刘媛不再催司机，但心里好乱。她迅速掏出手机，颤抖着手拨出电话，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挂断都无人接听，重拨，还是没人接，直到第九次才接通。 　　“王主任，安排好了吗？”刘媛着急地问。 　　“……”可是她根本听不清电话那头在说什么。 　　“王主任……喂，王主任……”刘媛无奈只好挂断电话。 　　眼看着只剩*后一段路，裕安街却堵得水泄不通，刘媛只好付钱下车跑过去。赶到医院大门，跟护士打听消息，然后往抢救室跑。 　　“人怎么样？”刘媛刚跑近，就问一个大个子男老师。 　　“还在抢救，估计……”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王主任，我……”刘媛打算开口说什么。 　　“不是你的责任，我刚通知了他的家长，具体怎么解决，再说吧。”王主任皱着眉说。 　　这是刘媛参加工作一周以来遇到的*棘手的事，学校周六私自补课，本来就是违规，她班里的学生又跟老师起了冲突，然后跳楼自杀，她还刚好上午请假没上班。命运对她开了如此大的玩笑，她班主任的责任恐怕跑不了，天知道有什么麻烦在等着她。 　　（四） 　　学生父母赶来，对着刘媛一顿大骂，拉扯着要她赔儿子的性命。刘媛始终低着头不敢说话，王主任和大个子男老师上前劝说，却被对方狠狠打了一顿。 　　校方自然不敢多言，任夫妻二人胡闹，那学生的母亲骂累了就坐在地上哭，边哭边说“我就这一个儿子啊……”，反反复复。 　　刘媛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当抢救室的门在十三个小时后缓缓打开时，刘媛一行人一拥而上，领头戴着口罩的医生没有说“对不起”，而是说了句：“手术很成功，还好送来得及时。” 　　那对夫妻就笑出了眼泪，刘媛擦了擦眼角，跟着进了病房。 　　“你们谁跟我来拿单子？”护士在门口喊道。 　　刘媛看着紧握儿子双手的那对夫妻，跟着护士走出去。拐个角，就来到医生办公室。 　　“金医生，病人家属到了。”护士看着正在洗手的医生轻声说。 　　刘媛听着护士错误的介绍也不打算澄清什么，护士见医生点点头就转身离开。金医生用毛巾擦了擦手，转身直接向办公桌走去。 　　这一回头，刘媛感觉脑袋完全空了，差点没站住脚。 　　“把这些单子拿到一楼缴费就可以了。”他头也不抬说。 　　刘媛完全失神，没注意到他递过来的一长串单子。 　　“病人家属，请把这个拿好。”他望着她失神的眼睛又一次说。 　　刘媛猛地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十年了，他还是那么俊朗，只是瘦了些。 　　刘媛回到家父母已经睡下。她轻手轻脚拿出浴袍，钻进浴室。她将花洒调到*大，好像这样就能冲去她一天的疲惫一样。她不自觉地缓缓靠在白色的墙砖上，凉凉的，就像她的心。他终究不记得她了，一点都不记得，真可笑。 　　那时，她应该是讨厌金世泽的。讨厌，但又无法挪开看他的视线。 　　“你是谁啊？”还记得再次见到金世泽的时候，**句话她就撒了谎。她明明还记得他。 　　“给你，”金世泽一脸欠揍的表情，见刘媛没反应又补充一句，“原味的。” 　　刘媛没接，转身就走，金世泽并没有追上来。刘媛以为，以后再也不会见面，可是学校真的很小。 　　若说真正注意到他，应该是学校的冬季运动会。**天下午先是女子长跑，刘媛跑完后累得快要虚脱，从后门出来时，差点晕倒。凑巧，金世泽伸手扶住了她。 　　“谢谢。”刘媛先是一惊，而后迅速推开他的手。 　　“刘媛同学，你还欠我五十块钱呢。”金世泽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刘媛傻眼了，摸了摸衣兜，钱在包里。她看向他说：“我马上拿给你。” 　　等到刘媛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的时候，金世泽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该死的，他又一次耍了她。 　　刘媛心中压着一口恶气，愤然离开。金世泽从休息室走出来，看着刘媛落寞的背影，嘴上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五） 　　雨声淅沥，刘媛醒来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她走出卧室，父母都不在。她感觉有点累，瘫坐在沙发上，许久，才想起去看学生。 　　刘媛在医院待了一天，刚起身离开，在电梯门口恰好碰见金世泽。她对着他微笑，他礼貌回应。 　　时隔十年，她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时间真是个让人无能为力的家伙，它会让你淡忘过去的一切，包括曾经那么用力接近的人。 　　刘媛很少再去医院，偶尔去的时候，也没碰见金世泽，后来听护士说他好像去北京进修了。她还是会想起他，只是次数越来越少。 　　学生跳楼事件*后没有走法律程序。校方与学生家长私了，学校禁止外传，所以一段时间后，很少有人再提及此事。 　　刘媛意外得知了金世泽依旧单身的消息。她想，老天到底还是公平的，这一次她不会再错过他了。 　　等待，是一件很考验人的事。它让你学会如何安抚躁动不安的心，以及看清很多模糊的事实。 　　刘媛终于拨通了烂熟于心的电话，心里还是有点儿忐忑。她努力压制住紧张，说：“金医生，我的学生康复得很好，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个饭？” 　　金世泽一副职业性的回答：“那是我应该做的，饭就不用请了，怪麻烦的。” 　　刘媛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有点泄气。她已经二十八岁了，不再是当年的少女，她这个年纪早已经没有当初的心高气傲、口是心非。 　　于是她决定去医院找他，算是给自己十年的思念一个机会。倘若有所收获，自然再好不过；如果失败，就当给这份感情画上一个句号。她边走边想，像个小姑娘一样在心里默念，你要加油。 　　刘媛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是她完全没想到，生活有时候会比电视剧更狗血。 　　她在医院大门外等了半个小时后，慢慢有工作人员陆陆续续走出大门。人越来越少，始终不见他的身影，刘媛忍不住走进大厅，正好看见金世泽从电梯出来。 　　刘媛笑着迎上去，刚迈开两步，就看见了他身后的那张脸，笑得灿烂，那笑脸的主人自然地挽着金世泽的胳膊。 　　“姐，你怎么在这儿？”刘素一眼就看见刘媛，快步上 　　前道。 　　“没……我……我们学校一位老师生病，我来看看。”刘媛结结巴巴回答，“我先上去了。”说着就逃进电梯。 　　刘媛靠着电梯，一仰头，满眼的泪水就滚落而出。她想过*糟糕的结果，可是一万种糟糕的结果也比不过现在更让她心痛。 　　她怎么就没想到刘素嘴里的阿泽是他呢？刘素明明说过她男朋友是外科医生、浙大2005届毕业……这么多信息，她怎么完全就没有联想到一起去呢？ 　　刘媛从医院回来没多久就办理好出国手续，跟家里人简单告别就登上飞机。 　　（六） 　　一年以后，传来刘素结婚的消息。刘媛包了一个大红包，真心地表示祝福，却始终没露面。 　　2016年，刘媛回国，定居在浙大对面。那里还是有绵延不断的雨，经年不散的雾，她却再没有无法释怀的执念。 　　微信群里有人发起老同学聚会，刘媛穿着一件大红色毛呢大衣，踩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进约好的饭店。有人大惊小怪地呼喊：“刘媛，你还是那么漂亮。” 　　刘媛笑着打趣：“那也不见你追过我？” 　　这一年，她已经学会在各种场合开许多无关紧要的玩笑，事后大家都会忘记，何必活得那么认真。她是真变了，由内到外，完全跟之前判若两人。 　　“金世泽当年都没追上你，别说我了，哈哈哈……”那人脱口而出。 　　刘媛眉眼依旧，表情并未起波澜，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你别瞎扯，他当年就是跟篮球队几个队员打了个赌。”人群里不知道谁突然来了一句，那人又喝两口酒，“结果，金世泽那小子赢了整整一个月的生活费……” 　　刘媛表情霎时僵住了。原来，那些她以为真心实意的陪伴不过是他与别人的赌注。 　　（七） 　　“刘媛，我真的喜欢你。”当金世泽在夏天的尾巴又一次说出这句话时，刘媛点了点头。 　　在送她回去的小路上，金世泽俯下身亲吻了她。那个吻夹杂着烟草和原味奶茶的味道，让她怀念了整整十年。 　　他们的恋情低调到没人知道，三个月后收到金世泽出国前发给她那条短信：“别等我了，我可能不会回来了。”她哭得一塌糊涂，舍友也只是以为她因为二级计算机考试没合格而难受。 　　聚会结束，刘媛一个人跑去KTV唱歌，点唱王心凌的老歌《**次爱的人》，2004年夏天火遍整个浙大的歌曲。那也是他们唯一合唱过的歌曲。 　　单曲循环，反反复复，刘媛吼得嗓子差点哑掉，终于撕心裂肺地恸哭了一场。 　　*怕的不是你不爱我，而是你明明不爱我却装出一副深爱我的模样，让我轻易沦陷。 　　因一个谎言，耗费整个青春。*后总结起来也不过一句：你所有的痴心，都源于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