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ISBN:9787559624420
- 装帧:简裝本
- 册数:暂无
- 重量:暂无
- 开本:32开
- 页数:214
- 出版时间:2018-09-01
- 条形码:9787559624420 ; 978-7-5596-2442-0
本书特色
★茅盾文学奖zui年轻入围者徐则臣自选集(散文卷)
★一部记忆与思索共振的风之书,字里行间的韧性,来自于诚实,敞亮的诚实。
★全书囊括了作者各种类型的散文作品,可说是将所有路子的散文集结成册,此部散文自选集可使读者一览徐则臣的散文全貌。
★乡村少年遥望世界的梦中,总有一列来自北京亦开往北京的火车,划破自故乡吹来的风,迳自连接起往昔与前路,凿建出故乡与远方通道,勾勒一幅自我与世界的互涉。
内容简介
本书是70后实力派代表作家徐则臣的散文自选集,书中收录篇章共分五辑,说着乡村少年遥望世界的梦,并记录一串串踏进世界的深刻足印。作者回望往昔与来处、行过远方而剖析当下,并以锋利的思考之剑指向未来,这部作品是徐则臣以写作为镜头所捕捉到的万千景象,他以记忆为底,以真情实感和思索为笔,写出身为作家憋不住的心底话。
全书文字质地既醇且厚,文笔亮堂而澄澈,情感真挚而不泛滥,徐则臣的散文以诚恳打造出人们稍不留意就错过的世界。小说家笔下的散文,深蕴散文之情真,更有小说之独到视角。这部自选集乃是作者怀拥初心,决心一意孤行的宣示。
目录
(一些往事)
‧哥伦比亚的马尔克斯
(一些旅行见闻)
‧那些梗着的脖子
(一些文艺评论)
‧不忘初心,一意孤行
(一些演讲)
‧别用假嗓子说话
(一些杂感)
节选
祖父的早晨
一大早,他坐在秋风里。门前有两棵白杨,左边一棵,右边一棵。他倚着左边那棵的树干,坐在一个拴着藤条的小马扎上。杨树叶跟着秋风在地上转圈子,转来转去都堆到他面前,把他的两只脚埋了进去。吱呀一声门响,他心头一亮,转过脸看从门后伸出来的那个头。孙子扶着门连打了三个哈欠,问他 :“爷爷,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他说 :“没干什么。年纪大了睡不着,过来坐坐。”他和儿子一家分开住,两个院子,有什么事要转过一个街角才能来到儿子的门前。孙子把门打开,让他进屋坐,外头风凉,要吹出毛病的。他说没有什么,在风里都活了七八十年了,就想坐坐,贴着门坐坐。孙子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说 :“爷爷,那我回去收拾了。”
他安静地坐在门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鸡叫头遍的时候他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他就睁着眼听黑暗里的风声,风像一面面旗子从窗户外快速地飘过。之前他做了一夜的梦,一辈子也没做过这么多的梦。他梦见孙子一下一下地长大,一个梦里长大一次,连孙子刚生下来的模样都梦到了。这梦真是好,他清醒的时候曾花了整整半天时间都没能想起光溜溜的小生命是如何哭出**声的。梦太多了,断断续续地像竹子似的一节一节地从睡眠里长出来。竹梢让他难过,他梦见孙子被火车带跑了。火车跑得太快,他来不及喊一声,铁轨又太长,遥遥的看不见尽头,他梦见孙子被火车载向了没有尽头的远方。然后就醒了,翻来覆去地想那辆无限奔跑下去的火车。
从鸡叫第二遍起,他在门前一直坐到现在,老想着自己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摊开树叶仔细找找,什么都没找到。来来回回找了好几次,后来不再找了。什么东西都一样,找了三次都找不到,就不要再找了。就这样坐坐吧,也蛮好。儿子和媳妇从屋子里出来,让爹到里面坐,外头凉,担心冻坏了爹。他把手插在袖笼里,哑着嗓子说 :“我就坐坐。你们忙,多给带几件衣服,还有吃的。”
秋天的早晨总是阴惨惨的,所有的早晨都像要下雨。树叶还在堆积,一片两片地往他脚上爬。他坐在小马扎上慢慢地安下心来,坐得很稳,风吹不动他。就是脸和手有些干,摸上去沙沙响,像白杨树上剥落的皮。孙子端着热腾腾的饭碗走到他跟前,说 :“爷爷,吃饭了。”他看看孙子,心里也热腾腾地煮起了面。“不饿,”他说,“我就坐坐,快点儿吃,别误了火车。”孙子没办法,只好自己吃,吃饭的时候他伸头看祖父,他还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像个小学生,袖着的双手平放在并拢的膝盖上。
孙子收拾好了,提着行李从屋子里走出来,身后跟着爹妈。“爷爷,我走了,你在意身体呀,天凉了。”孙子说。他扶着白杨树站起来,怎么站都站不直,只好弓着腰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拎着马扎。他说 :“走吧。走吧。”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往前走。巷子窄窄的,雨天留下的车辙把路面切成了条条块块,沟沟坎坎里积满了碎草和干结的牛粪渣。一路都有树叶贴着地走,一直走到巷子尽头。儿子和媳妇喋喋不休地叮嘱他们的儿子,两个人争着说。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说得实在太多了。他跟在他们后面慢慢走,小马扎一下一下拍打身体。他低头看地上孙子留下的脚印,把自己的也放上去,发现小多了,这个发现让他安妥了很多。他听到孙子在说话,孙子说 :“别送了,回吧。”
他没说话,四处看看,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把马扎放好,撑着膝盖坐下。孙子又说 :“爷,回吧。”他说 :“你走你的,我就坐坐。坐坐。”他的目光跟着落叶继续往前走,走上眼前的大道,这条路宽敞漫长,通往村外遥远的看不见的地方。他眯起眼努力往前看,心想,这路是要通向火车的,当然越远越好。他又听到自己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坐坐,我就坐坐。”
暮色四合
我想,我骨子里头是悲观的,这影响到我对词汇的感受和选择。比如现在,我从燕园回万柳,到人大西门时,陡然觉得心沉下来,沉得不堪重负,似乎感到整个人置放在自行车上的重量。我一下子想到一个词 :暮色四合。
就是这个词,接着我看到了它。天色将晚,这是四月初北京的黄昏,天灰灰的,风也是灰的,暮色从四面升起来。四合。暮色如浪,卷起来,像饺皮开始兜住馅,把世界包起来。车在走,人也在走,我却觉得周围静下来,只有黄昏声音、暮色四合的声音,精致琐细地响起来,声音是沙哑的。这让我莫名地难过。我总是这样,在黄昏时,太阳落尽的时候会难过,像丢了东西,心里空荡荡的。好像有所希望,有所留恋,也有所茫然和恐惧。
多少年了,我在黄昏时分离开一个地方,或者是到达一个地方,总高兴不起来,只是忧伤,莫名其妙地忧伤,常常会生出想回家的念头。我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城市到家,每一个假期开始的黄昏,和每一个离家的黄昏,我都看到了暮色四合。整个人沉重地静下来,仿佛看不到路,没地方可去 ;仿佛身边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了我一个。这种时候我就会想起野地,看不到人影听不到狗咬的一大片土,上面有草,有庄稼,有芦苇和河流,还有孤零零的我一个人。
少年的时候我在乡村,黄昏时多半还在野地里。摸鱼,偷瓜,割草,放牛,收庄稼,到田里找正在插秧的母亲,为躲避父亲的巴掌而逃窜,或者没来由地游荡,就在野地里遇到了黄昏。暮色从喧嚣的芦苇荡里浮上来,雾一样,后来知道掺了水的墨在宣纸上洇开来就是那样。风拉弯所有芦苇的腰,庄稼和大地也在风里起伏,越来越暗,越来越黑,野地里动荡起来。不知怎么的,所有人都被灰暗的风吹跑了,就剩下了我。我开始害怕,开始想哭,开始拎着篮子赤脚追前面看不见的人,开始往母亲干活的田头跑,开始抽着牛背往家跑。不知是怕把家丢了,还是怕把自己丢了。就觉得身体敞开了,风吹进来,沙哑地响,有点安详,也有点凉。
暮色,四合,迟早是要把一个人包起来,包住后保藏起来,或者包扎好扔掉。一天将尽,都将逝去和失去,好的光景,坏的光景,喜的忧的,哭的笑的,都没有了。留下来只是一个越来越小越低的天,心可能会宽敞,也会悲凉地沉下去,可你不能看得远,也不能听得清,那些花花绿绿的灯光和你没关系,你就是一个人,站在哪里就在哪里,一下子从地球上突出出来,孤立出来,像一根草,瘦瘦地站着。当年沈从文大约就是这样站着,在北京的那些暮色四合的黄昏里,他从故宫博物院出来,一个人站在午门的城楼上。他看到了暮色四合,夜晚来到了北京城。然后他开始往家走。不知道他跑没跑过。
我跑,我不喜欢站着不动。就像现在,我骑着自行车拼命跑,朝万柳跑。感觉怪怪的,暮色四合,要么想家,要么无家可归。
不忘初心,一意孤行——在北大中文系 2015 年毕业典礼上的发言
如果不是站在这里,通常这个时候,我也会出没在北大的某个别的地方。2005 年硕士毕业之后,我突然开始喜欢毕业季,一到这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往校园里跑,看大家把学位帽往天上抛。我分析了原因,开始以为是我抛的学位帽太少,不过瘾,只好看别人扔——我的确羡慕有很多学位帽可抛的人,所以,先要祝贺各位刚刚或马上要抛帽子的师弟师妹们,祝贺你们以这个华丽丽的动作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也请你们务必珍惜这段美好的时光,很多年后你们一定会发现,有帽可抛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后来我又想,没帽可抛固然是我的一大遗憾,更深层的原因可能是,我希望在大家抛帽的那种纯粹、欢乐的状态中重温我当年即将离开北大时的状态。那个时候我和大家一样,面对这个世界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我确信,给我一根没那么长的杠杆,我也可以把地球撬起来。这种确信,不是因为我有多少才华和能力,而是因为,我有所信、有所执。这个信和执,是对文学的信和执,是对艺术、思想、美和担当的信和执,也是对一种纯粹的、干净的生活的信和执。我的信和执如此纯粹、饱满和无辜,我以为它们坚不可摧,无往而不利 ;我以为即将进入的那个浑浊的、复杂的传说中的世界,也会像红海看见了摩西带领的以色列人一样,自动敞开一条道路。
听到这个源于圣经的比喻,大家就明白,这个世界远比红海的波涛诡谲和凶险。它不会一巴掌把你拍死,而是以各种书本上学不到的古怪的逻辑和障碍来缠绕你、混淆你、搅拌你、阻挡你 ;它以各种旁逸斜出的知识和光怪陆离的经验来诱导你和篡改你,它所使用的完全不是未名湖的、五院的、李兆基人文学苑的逻辑,它自成体系,让你误以为那是根正苗红的生存哲学和智慧 ;它时刻在向你高蹈的信与执挑衅,直到你像文火加热的水中之蛙,被一寸寸篡改直至臣服和认同。然后,某一天你回头,发现百炼钢早化作了绕指柔。即使你只是一个文人。
必须承认,这漫长的十年里,我每天都面临着被篡改的危险。我完全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强大。你慢慢就学会了折中、妥协和沉默,慢慢就习惯了绕着圈子走,慢慢就被磨圆了棱角,慢慢就会发觉,你手持北大牌的知识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经常要恍惚和分裂,因为它们分属不同的检验真理的标准。有时候,你在镜子里都能看见自己那张捉襟见肘的脸。
不是我一个人在面对这般撕扯。有一天我和大学同学聚会,每个人都牢骚满腹,原来我们在经历同一种处境。我们都发现我们正离某个美好的东西越来越远,那个东西说得堂皇点就是理想,说得个人点,就是毕业时的初心,就是我们当年抛帽时所持有的纯粹、饱满的信与执。我们浑身充满的那些使不完的力气去哪里了?
所以,十年来我不停地往北大跑。毕业后搬了好几次家,都在围着北大转圈,我都要确保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北大。每一个毕业季,我都会出现在某个抛帽的现场,远远地看年轻的学弟学妹们往天上抛送他们的学位帽。我需要通过这样的场景来确证我们的初心,警醒自己持守住内心的方寸。
基于此,我花了六年时间去写一部长篇《耶路撒冷》。我不是要讲一个好看的故事,我也无意于去图状一个宏大的时代,我的初衷很简单 :因为被篡改的惶恐,因为焦虑、纠结,因为心有不舍和不甘。我想知道,一旦有了觉醒的契机,我们还能否从这个摸爬滚打惯了的红尘中立马站直了,往回走,一直走到当年我们抛帽的地方,走到我们人生抛帽的地方。
我几乎是以作论文的方式去写这部小说,我想论证我们还有能力回到各位师弟师妹刚刚或者即将离开的地方。幸运的是,我论证出来了 :我们可以回去。这也是我还对自己、对我们这一代人抱有希望的原因。
非常抱歉,把庆典的欢乐气氛弄得变味了,我真不是来砸场子的,也不是来危言耸听的。我只是提醒师弟师妹们注意,知己知彼,守住了,你的内心就可以永远是方的。而不是像我这样,每年都出现在别人的抛帽仪式上,像个总也毕不了业的留级生。
来之前,金锐老师在电话里说,作为一个从事写作的老同志,我*好能谈谈“成功”的经验。这是个相当专业的话题。以我对写作这个行当的理解,“成功”就是不停地犯错误 :敢犯错误,会犯错误,一意孤行地犯错误。北大中文系肯定是全世界*能教给我们何为“正确”文学的地方之一,但是世界上*“正确”的文学肯定不止这些,因为还有无穷无尽的“正确”文学有待诞生。它们诞生的唯一途径就是犯错误——冒犯常规,看见别人没看见、看不见的,写出别人没写出、写不出的。当然,前提是修辞立其诚,要走心,你的确看见了,你的确想说出来。只要真诚、坦荡,文学可以一意孤行,文学也必须一意孤行。不惟文学如此,一个中文系的毕业生所能从事的所有职业,大概都需要一意孤行。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在一边看吧,欧阳锋倒练九阴真经都练成了。
如果说一意孤行就是我的“成功”经验,那我得再次抱歉,北大中文系*不缺的就是一意孤行。但在师弟师妹们毕业之际,我还是愿意把这四个字单拎出来说,如同“不忘初心”,一意孤行到了校外同样不是件容易事,即使仅限于专业。世界从来没有如此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再次向各位师弟师妹表示衷心的祝贺,也向中文系所有的老师致以*真诚的敬意和感谢,是你们为我们一茬茬的学生在精神上接通了北大的血脉。
作者简介
徐则臣,1978年生于江苏东海,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供职于人民文学杂志社。著有《耶路撒冷》《王城如海》《跑步穿过中关村》《青云谷童话》等。曾获老舍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奖、冯牧文学奖,被《南方人物周刊》评为“2015年度中国青年领袖”。
《如果大雪封门》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长篇小说《耶路撒冷》获第五届老舍文学奖、第六届香港“红楼梦奖”决审团奖等。长篇小说《王城如海》被香港《亚洲周刊》评为“2017年度十大中文小说”、被台湾《镜周刊》评为“2017年度华文十大好书”。部分作品被翻译成德、英、日、韩、意、蒙、荷、俄、阿、西等十余种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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