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人家

　　《北梁人家/中国当代原创经典剧本系列》：　　初春。赵秀贞自家小院儿门口。　　阵阵鸽哨。光启。小院的墙上，福字砖雕旁边，一个白粉笔写成的“拆”字醒目而刺眼。赵秀贞大为光火地坐在摇椅上。她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赵秀贞：这手，是真欠哪。挠自己家墙根儿去不好吗？净干那剁手的事儿。把人字儿那一撇一捺给练会了，再出来丢人现眼！　　何朴仁一掀门帘出来了。　　何朴仁：呦呦呦，老太太，您别动真气啊。喊归喊，就当练嗓子了。这早年间纺织厂宣传队的骨干，底子还是好。　　赵秀贞拿眼瞟了何朴仁一下，飞快地判断着。　　何朴仁：（赶紧择自己）就是有些烧卖吃多了撑得发慌的闲人！这么好的一面墙！　　赵秀贞：一平，给我出来！　　赵一平在屋里答应着，忙不迭地拎着水桶跑出来。赵秀贞瞪着一平。赵一平殷勤地递了块手巾，赵秀贞烦躁地推开。　　赵秀贞：我说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赵一平：那绝对不能。我是给您拿毛巾擦擦脸，您消消汗，接着练嗓子。　　赵秀贞：这是亲儿子该说的话吗？　　何朴仁：一平是真随您啊。　　赵秀贞：像我倒好了。光是一张嘴。　　赵一平：妈，今儿是好日子，咱换一天怄气行不行？　　赵秀贞：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你们都听清楚了，拆迁队要想把我赵家的百年老院儿拆了，就拿铁锹先把我拍死，要不就用铲车先铲走我。拆不散我这把老骨头，这院儿就得立立整整地待在这儿！　　赵一平：那我也表个态。谁想铲走您，必须先从我身上踩过去。　　高静娴从屋里走出来。　　高静娴：（声儿不大，有点背着赵秀贞，面对赵一平）想要从你身上踩过去，真不是什么难事儿。就你那死不起活不明白的样儿，踩过去你还得说一声：“真不好意思，硌着你了没有？”　　赵秀贞：（横了儿媳妇一眼）这鸟儿，光张嘴叫唤，也叫唤不出什么好儿来。叽叽喳喳闹腾，要不你就大点声儿。那么多话，看不说话能不能憋坏了你。　　高静娴：妈，我是来问问您，今儿在家吃啊还是出去？待会儿一和一吉是不是准回来？　　赵一平：回来，都回来。今儿是妈六十九岁大生日，出去吃，说好了去一吉的爆肚店。妈想这口儿了。妈，您别着急上火，我这就把您这块心病给去喽。（挽袖子拎水桶）　　何朴仁：爆肚儿？那我不去不合适啊……　　高静娴：哪儿都有您。　　何朴仁：老太太六十九大生日我必须得到场啊　　高静娴：赵一平你！这有上水没下水的日子，你不知道水是金贵东西啊？这水用了几遍了就刷墙？　　赵一平：妈洗过脸，你洗过手，我洗过脚，这是第四遍。　　高静娴：（恨恨的）该用抹布蘸水擦掉，剩下的水洗地。　　赵一平：是，是。　　街坊杨建峰骑着小摩托，带着闺女点点刚好经过。　　赵秀贞：（此刻休息得不错，起身站在院门口嚷嚷）哪个小王八羔子写的，给我舔干净！费我一桶水！让我抓着，看不打断他腿！　　何朴仁：看您这底气足的，还能再活六十九岁！您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地活，让那些惦记拆房的都走您前头。　　点点：（从小摩托上下来，跑到赵秀贞旁边脆生生地喊）赵奶奶！　　赵秀贞：（看见点点眉开眼笑）哎！点点，待会儿上奶奶家来，有好吃的！　　杨建峰：（冷笑一声）您刚才这是说谁呢？　　赵秀贞：（一愣）怎么了，有捡钱的，还有捡骂的呢。　　杨建峰：街里街坊的，小孩子就点点一个。您注意点文明。您那骂声儿快把我们房上瓦片震掉了，我们家瓦掉了可没钱修，到时候我带着老婆孩子都住您家。　　赵秀贞：杨建峰啊，别人怕你，我可不惯着你毛病。有前科就是有前科，重新做人也是有前科，我们家一和要不是当初我拦着，要跟你搞上对象，现在不定惨成什么样呢。　　杨建峰：（脸色变了）您说话别太损了，我看在您是老人家，又是赵一和妈妈的份上，我少说几句。要是别人，我让她知道知道我是谁。　　赵一平出来，看见杨建峰，打着圆场。　　赵一平：建峰啊，吃了吗？　　杨建峰没搭理赵一平。　　杨建峰：点点，回家。　　杨建峰带着点点下。　　点点：赵奶奶再见。　　赵一平：（看着杨建峰背影，好脾气地笑笑，追着背影）：我们中午吃的烧卖——妈，我搀您回屋，墙洗干净了。咱们等老二回来，一起去老三店里吃饭。　　赵一和拎着寿桃来了，她心事重重的差点撞到杨建峰车上。　　杨建峰向赵一和投去关心的一瞥。赵一和对建峰笑笑，有点魂不守舍地绕过他。　　赵一和：妈。大哥。　　赵秀贞：（敏感的）呦，没到下班点儿怎么就来了？　　赵一和：您过大生日吗不是，我跟单位请假了。　　赵秀贞：这可不像你，为了学校和学生你早忘了你还有个老娘了。今儿太阳打北头儿出来了。你丈夫呢？　　赵一和：（愣了一下）他公司里忙，所以就……让我代表了。　　赵一平：（打着圆场）忙工作好，忙才有进项，搞家庭建设我看*应该了！那咱们准备出发去老三店里吧？妈说生日就想吃份爆肚儿，再来碗羊杂碎汤。　　赵秀贞：（看着一和）一和啊，你这神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事儿啊。　　赵一和：妈，我这次回来，得多住些日子了。　　赵秀贞：怎么着，想我了？　　赵一和：我……我休假了，想回您这儿住一段时间。　　赵秀贞：你跟你丈夫闹矛盾了？　　赵一和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　　赵一平：（继续打圆场）妹妹回来跟您亲近亲近，还非得有事儿吗？您关心她也不在这一时三刻的。起驾吧，就老三那比猴儿还急的性子，待会该回来请您了。　　赵一吉气急败坏地进院。　　赵一吉：你们也甭去了，今儿关店了！一帮子男女老少的堵在店里，说这房子要拆迁了，嚷嚷着要分家！我说让他们别耽误我做生意。他们倒好，差点把我给撵出来！我一气之下用棍子把他们胡噜出去了，上了锁我就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