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京府

　　《滩京府》：　　第1章　　楚南滩镇，一条主街宛若长龙，中间被两条短街横穿而过，站在狮象山俯瞰，似“米”又似“半”字，曾有高人路过，声言“米字祥地，丰衣足食”，意即滩镇是块做生意的吉祥之地，这里的商贾定然大赚。三条街巷店铺林立，摊位满满，四方客商云集，行人的脚板把青石头铺就的路面打磨得光洁滑爽。每天早上店铺开门后，五色花纸将整个街巷点缀得色彩缤纷，行人为之眼花缭乱，空气中充斥着的纸香味昼夜不断。每到秋冬春三季，这种纸香味愈发浓郁，风飘数里。因为街巷店铺经营的大都是各色工艺纸坊，附近村庄聚集造纸作坊无数，以至于得了个“纸都”的大号。更兼大生昌的香粉纸在数年前被老佛爷懿旨定为贡品，一时声名远播，每天南来北往的商旅寻上此地，繁华热闹如京城，于是又称“滩京府”。　　初冬的清早，穿着崭新衣裳的和祥坊老板黄大有轻声静气地走出自家店门时，左邻右舍店门大敞，有的人家已经在自家铺前摆开了摊档，小儿子黄明鉴牵着两匹马在街上等候。年近五旬的黄大有看上去并无显山露水之处，唯有脸上长了根鹰钩鼻，以致身上多了几许阴鸷之气，让初识者顿起戒心。在滩镇，黄大有算得上个人物，一则他家年画技艺精湛，生产的产品畅销黔滇粤等地，年入斗金；二则他唯一的女儿嫁人大生昌，成了大生昌的少奶奶，这是件让滩镇女人*为羡慕的事。这辈子黄大有引为自傲的是女儿玉香和儿子明鉴，玉香找了个好婆家，明鉴却是开得手好脸，给他争足了脸。楚南滩镇的年画，紧要之处就在“开脸”，评判一张年画的优劣，唯一的标准就是看掌桌师傅的开脸水准。黄大有抬头望眼天空，今儿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天气，他对跟随身后的大儿子黄明义道：“明鉴随我去迎接知府大人，店里的事你多操点儿心。要是云贵两广的客人赶来，切记好生款待他们，他们是大客户老客户，怠慢不得。明鉴，我们走。”说完，抬腿当先往前走。　　“店里有我，爹只管放心去好了。”黄明义欠身道，立定那里目送父亲和弟弟的背影远去，直到对面店铺有人跟他招呼，这才收回目光同对方搭讪。　　二十来岁的黄明鉴看上去酷似其父，只是缺了黄大有那根鹰钩鼻，看起来更加清逸俊秀，他牵着马儿跟随父亲一路走将过去。这时分街上行人寥寥，从左右两边敞开的店门可见店内有人已经忙碌开了。对自幼生长在这条街上的黄明鉴来说，街上的人他差不多全认识。不时有人跟父亲打招呼，每遇年长者，黄明鉴都要恭敬地朝对方行上一礼，以示尊敬。　　父子俩来到“大生昌”，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大生昌是一家经营香粉纸的老牌店铺，同时还经营“白珠纸”信封纸，已有数十年的历史。“白珠纸”源自滩镇一个叫李双喜的人，此人家住狮象山腰间，以抄纸（实际上是“造纸”，当地人说成了抄纸）为生。一个偶然的机会，李双喜在狮象山的岩石中发现一层浓绿色的物质，比泥土硬，较石头软，以手指一搓，便成了细腻洁白的粉末，顺手往皮肤上一擦，竞染上了白色。李双喜想着这石头倒也奇怪，便弄了点回去搁在屋檐窗上，见手上沾着浓绿色的东西，随手拿了张土纸擦手，孰料土纸也成了白色。李双喜一愣之后动了心思：若是将这种粉制成泥浆，刷涂到自家生产的土黄色竹料纸上，不就成了白纸？这样岂不能赚更多的钱吗？李双喜暗自行动开了。当他把制出来的白纸担到街上售卖时，惹得大家看稀奇似的纷纷围上来。制造的白纸并没有让李双喜的生意有多少起色，日子依然举步维艰。大生昌老板陈子和寻上这位远房老表，让他把石泥浆刷涂到一种厚实的土纸上，然后交大生昌包销。大生昌将这种白纸作为制作信封的专用纸上市，号称“白珠纸”，竟畅销一时。有爱美的姑娘试着把粉泥往脸上抹，皮肤登时变得白嫩了，用的时日一久，肤色更加白皙。滩镇“庆记纸庄”老板习兰庆让手下工匠反复实验，精选当地玉版土纸，经蒸煮、过矾，再均匀地刷涂一层粉泥，晾干后裁切装订成小本，内夹香片，于是有了名扬四海的滩头香粉纸。大生昌也进行仿效，跟着做起了香粉纸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