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就这样

时光从来不经用 一 报社那几年是我职业生涯中*艰难的日子。 纸媒衰微，江河日下。都市报，自收自支，每年扛着近一个亿的创收压力。为了从客户手中拉来十万二十万的广告，不得不接受业务部门给我安排的饭局，席间还得天南地北或哲学或文学聊些自以为是的话题。没办法，几百号人的饭碗，要靠一周六天版面上的广告解决，不出来和客户见见面，聊聊天，加深加深印象，报纸一开印，白花花的银子可不就哗啦啦地流走了？赶上和其他报社抓经营的领导们一起参加活动，我这上年纪的老太婆，还要为争一个报社排名和主办方交待半天——这张老脸不值钱，可咱这报纸的名头值钱啊。 那些日子，每天清晨叫醒我的不是梦想，是要挣来百八十万的压力！ 其实我大可不必这么拼，放弃云淡风轻、舒服又惬意的日子跑到报社来。可这一切只为了三十年前，我有一个当记者的梦想。 十二岁，中学住校。 周末回家，趴饭桌上写作业，母亲气呼呼地进门来，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抹眼泪。 我不解，心疼地问原因。 母亲说，刚才与车间主任吵架，原因是单位调整工资，把本应给母亲正常调增一级工资的指标偷偷给了别人。 一级工资当时应该是不到十元钱，对一个要养活几个孩子的家庭而言，那可能是一个月的菜金，或者是孩子们的一块布料。母亲哭得很痛，我在旁边扶着她的肩膀，深感无力。 我在想，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当记者，报道这样有失公允的事情，揭发这种徇私舞弊的行为——*起码，我能保护我的母亲不受欺负。 但是高考，二分之差，新闻梦断。 父亲坚持让我上财经院校，认为女孩子学会计是门技艺，将来不愁吃饭。毕业后，虽然进到媒体系统，可原指望以文字为业的我，不得不靠拨拉算盘珠子为生。 一直在媒体圈的边缘游走，一梦竟然三十载。 二 报社是一个文人扎堆的地方，再加上有几个臭味相投的伙伴，那激情四射、挑灯夜战的光景常常把负重前行的痛苦遮蔽掩盖，于是乎，受这些舞文弄墨的家伙们影响，开始忙里偷闲拾掇文字。 有一年报社出“三八节”专刊，版面需要一个主题，因为是女性的节日，广告总监希望我来执笔。半小时后，我发给他一首诗。 告诉春天， 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 鲜花可以盛开， 果实可以等待。 …… 当一切繁华散尽 那沉甸甸的穗子是我的穗子 是我在田野里像牛一样 播下的千万粒的种子 这首诗一气呵成，仿佛是对当时境况下一种自我救赎似的呐喊。第二天，报纸出来，版式风格和文字相得益彰，令人惊艳。 我的好友兼搭档，也就是那位家藏万卷书的曹大叔跑到我办公室：开个微信公号，把你所思所想记录下来。坚持不了一周一篇，就坚持一个月一篇。拿出你十几年健身的韧劲写文章，一定会有收获。 老曹是个典型的文人，也是一个坚守自我的学者。听他的话，我也开设了一个微信公众号。一开始写纯粹是一种倾诉。想到哪里写哪里，胡言乱语，胡思乱想，胡说八道，总之，就像是完成打卡任务似的为了完成一篇文字稿而已。先一个月一篇，后来有感觉了就多写几篇，几年下来慢慢地积攒几十万字。篇幅或短或长，内容或深或浅，不粉饰，不矫情，从年逾不惑，终于写到了年过半百。 事实证明，凡能坚持做下去的，*终一定会是一件好事情。 健身如此，写文章，也如此。 三 我们这一代人大多只有一个孩子，不用像父辈们为几个孩子的成长操不完的心，忙不完的事；虽然我对孩子的思念是如此深切绵长，可他早已小鸟长硬了翅膀，扑棱棱地飞向远方。于是我除了工作，码字就成了一种业余爱好。开始关注起身边的人和事，腾出空闲，慢慢打磨文章。 我喜欢写当年那个爱读书的姑娘，喜欢写她身边的亲情、爱情和友情，喜欢写她对生活的感悟点滴，喜欢写她成长中的欢喜和悲伤。逝去的影像在记忆的长河中或隐或现就像鱼儿跳跃，有的逼真仿佛昨天，有的模糊似很遥远，看过的书籍电影，亲历的情感往事，化作文字流淌在笔尖，有时泪水竟打湿衣衫。 我非常喜欢这样的状态。这是人到知天命之年的状态。是知道自己已不年轻的状态。 时光从来都不经用，不知不觉就已过了大半生。 我愈发有种紧迫感。 今天，我把这些文字整理出来，把我半辈子的见闻思物分出个头绪。也许有一天，当我目光浑浊，年老失忆，我的孩子们会拿起这本书，告诉我，这是我“年轻时”写下的文字。 2019年5月19日晚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