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邮燕语集

《燕语集：周燕芬随笔集》：　　九妹大学毕业便工作成家，在海滨城市生活得滋滋润润，成了我们这个大家庭走得*远的一个。不知是大连的海鲜养人还是海滨气候宜人，九妹的身体也健壮起来，完全摆脱了小时候病怏怏的模样，只是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的性情总不变，远离故乡自有老天照应，九妹事事顺心，对了，她属猪，是一头福猪啊！　　小时候，父亲常常出差在外，我们这一大家子是居家的母亲一人掌管的，完好的生活秩序和孩子们的健康成长，全靠母亲的操劳和威严，那时不大意识到经济支柱的作用，好像父亲倒是无关紧要的，母亲在家里“一手遮天”，为我们遮风挡雨，尽管粗茶淡饭却也衣食无忧，直到长大自立，我们在心理上依然很依赖母亲。可是母亲在她刚刚卸下生活的重担，刚刚开始颐养天年的时候离开了我们，母亲走后，年迈的父亲完全不习惯掌控家庭局面，好在姊妹们各自成家，也就放任自由，家庭关系日渐松散。这次回家为老父亲做寿，酝酿的日子不短了，但做不做、如何做还是迟迟定不下来，老父亲一生散淡，寿不寿的并不看重，子女们各忙工作，二三十口子人要聚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种情况不由使人想起母亲，我们一家子的主意都拿不过母亲一个人的主意，如果母亲在，一切都简单了，于是感叹，没有母亲的家，很难说是一个真正的家了。　　*后定夺的正是九妹。她在电话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说你们回不回我不管，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远的九妹要回来，其他人有什么好说的？大家像接到领导的指令，忙着请假或者处理手头的工作，九个姊妹兄弟，各自携家带口返回老家，聚拢在老父亲身边。父亲没有想到四散的儿女们能齐齐站在他面前，他逐个瞅念一遍，高兴得连连说好。不善言辞的父亲其实心致细腻，他常说有个电话就好，不用回来看他，其实是不愿给忙碌的孩子们添麻烦，孩子小时让父母省心就是*大的孝顺，父母老了让儿女省心就是*大的疼爱，谁说父亲不懂得爱呢？　　回乡下祭奠母亲的活动也在九妹的号令下扩大规模进行，浩浩荡荡的省墓队伍蜿蜒进沟上山，惊动了周围的乡里乡亲前来招呼问候。母亲一生掌管家事，临终却顺从了父亲回乡安葬的愿望，爱热闹的母亲已经独自在故乡的高山上安息十多个年头了，如果母亲活着，看到此番景象，该是何等的兴奋激动，不用说一定是喜泪长流了。　　九妹的性情像极了母亲，一样的健朗阳光、真诚直白，一样的肆意任情、说一不二。这样的性格是天生的也是娇惯的。母亲常说养女如养虎，众姊妹比肩靠背地长大，没有一套家法严治如何了得？晚上倘不按时回家，一定会有三巴掌或者两棍子等着。记不清是哪位姐姐玩困了睡在小姐妹家里，母亲硬是半夜从人家炕头上把姐姐提溜回家；我也曾忘了请假就和同学一起去看戏，被母亲从戏园子拽出来赶回家，母亲会让你一次记打，不敢再犯。但是到了九妹这里，不知是怜惜她瘦弱多病，还是母亲上了岁数心念变软，总之大大放宽了政策，松懈了管治，九妹压根不做家务，不学针线，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若不是脑瓜子灵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