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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回忆录(精装)

汪曾祺回忆录(精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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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详情
  • ISBN:9787020162017
  • 装帧:一般胶版纸
  • 册数:暂无
  • 重量:暂无
  • 开本:16开
  • 页数:665
  • 出版时间:2020-07-01
  • 条形码:9787020162017 ; 978-7-02-016201-7

本书特色

《汪曾祺回忆录》——汪曾祺一生回忆文章的总结集。 每一篇都是倾情回忆,每一篇都是锦绣文章。 汪曾祺的儿子、汪朗先生为本书作序、推荐: 关于回忆的一点儿回忆(序) 汪朗 汪曾祺说过:“我以为小说是回忆。必须把热腾腾的生活熟悉得像童年往事一样,生活和作者的感情都经过反复沉淀,除尽火气,特别是除尽感伤主义,这样才能形成小说。”他的其他文章,许多也是回忆,大都散见于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汪曾祺全集》的散文和谈艺诸卷中。其中不少篇“有我”,还有一些“无我”。 “有我”不难理解,“无我”,指的是文章中所涉及的事情,本来是老头儿亲身经历的,但是他并不点明,而是藏在后面,换个方式叙述,好像与汪曾祺无关。 比如,他写过一篇《西南联大中文系》,里面谈到当时的教授如何爱才,还举了不少例子。有一个同学交了一篇关于李贺的读书报告给闻一多先生,说别人的诗都是在白地子上画画,李贺的诗是在黑地子上画画,所以颜色特别浓烈,大为闻先生激赏。有一个同学在杨振声先生教的“汉魏六朝诗选”课上,就“车轮生四角”这样合乎情悖乎理的想象写了一篇很短的报告《方车论》。就凭这份报告,在期末考试时,杨先生宣布该生可以免考。中文系主任罗常培介绍一个学生到联大先修班教书,叫学生拿了他的亲笔介绍信去找先修班的李继侗先生。介绍信上写的是“……该生素具创作夙慧。……”一个同学根据另一个同学的一句新诗(题一张抽象派的画的)“愿殿堂毁塌于建成之先”填了一首词,作为“诗法”课的练习交给了王了一先生(即写过四大册《古代汉语》的王力先生),王先生的评语是:“自是君身有仙骨,剪裁妙处不须论。”老头儿在文章中感慨:“具有‘夙慧’,有‘仙骨’,这种对于学生过甚其辞的评价,恐怕是不会出之于今天的大学教授的笔下的。” 这里面提到的“一个同学”“一个学生”,名字都叫汪曾祺。这是他和我们闲聊时“交待”的。还有一些事情他在文章里省略了,比如闻一多先生看过“一个同学”写的读书报告还有一句评语:“比汪曾祺写得还要好。”这篇报告是他替晚他一届的同学代写的,闻先生对此并不知情,但看得出有汪曾祺的风格。 他还写过一篇短文《艺坛逸事》,里面提到京剧名角郝寿臣受聘为北京市戏校校长,就职时对学生讲话,念的是秘书写的稿子。稿子里有一段说,旧社会的梨园行,不养小,不养老,多少艺人唱了一辈子戏,临了是倒卧街头,冻饿而死。郝校长念到这里非常激动,一手高举讲稿,一手指着讲稿说:“同学们!他说得真对啊!”文章的结尾,老头儿为郝寿臣的行为写了几句“赞”:“人为立言,己不居功。老老实实,古道可风。”读者大概不知道的是,郝寿臣念的稿子,也是汪曾祺写的。只不过他并不是校长秘书,当时在北京市文联工作,奉命为郝寿臣写的发言稿。 我一直以为,老头儿在这些文章中隐姓埋名,是不好意思张扬。现在想想,他这样做可能还想让文章的意思更突出,更可读。比如,他写《西南联大中文系》,是想反映当时教授的爱才之心,如果总提汪曾祺,岂不成了教授只爱某人之才,成何体统?因此只好拿自己的经历改头换面放入文章之中。他写郝寿臣念稿的故事,是想突出郝寿臣老实本分的特色,非在点明发言稿出自汪曾祺之手,未免喧宾夺主,也损害了文章本意。看来,老头儿在回忆文章中的“有我”与“无我”,都是有考虑的。 汪曾祺看人看事的角度,往往与一般人不同。他写过一篇《闹市闲民》,说的是西四公交车站附近住的一个老头儿的事儿。此人以前是中学的工友,退休后一个人住着,每天起来就是扫扫地,然后做三顿饭,闲下来看看街景。这位老人一辈子没什么光辉业绩,值得一提的就是拨鱼儿的技术很高,一碗拨鱼儿是一根,而且粗细如一。老头儿在文章*后说:“他平平静静,没有大喜大忧,没有烦恼,无欲望亦无追求,天然恬淡,每天只是吃抻条面、拨鱼儿,抱膝闲看,带着笑意,用孩子一样天真的眼睛。”*后一句话是:“这是一个活庄子。” 那个老头儿我也见过,因为西四公交车站左右就他一个人住,但从来没和他说过话。我在西四等车的*深印象,是103路无轨电车上的一个中年女售票员,很胖。那个站经常有很多人在等车,但车上再挤,下面等车的人再多(当然不能有上百人),她都有办法把每个人都塞进车里。*后的几个人堵在车门口动弹不得时,她就会站在后面,把肚子缩进去,然后使劲儿向前一顶,三顶两顶,车门就关上了。我当时总想,这位大婶这么卖力气,为的就是让更多乘客早点回家,实在应该当劳模。想不到,有人居然能在这样环境下,发现一个“活庄子”。这个老头子,真是不寻常。 老头儿写文章,不喜欢煽情。他认为,过度抒情,不知节制,容易流于感伤主义,而感伤主义是散文(也是一切文学)的大敌。“挺大的人,说些小姑娘似的话,何必呢。” 他写的回忆亲友的文章一般也很节制。他写过许多关于他的老师沈先生为人为文的文章,心态大都比较平和,尽管他对沈先生多年的遭遇一直感到不平。沈先生逝世后,他写过一篇长文《星斗其文赤子其人》,讲述了自己与沈先生多年交往的许多事,谈到与沈先生*后的告别只有几句话:“沈先生面色如生,很安详地躺着。我走近他身边,看着他,久久不能离开。这样一个人,就这样地去了。我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我哭了。”就那么几句话,把他对沈先生的感情写尽了。他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就叫《动人不在高声》。信然。 老头儿回忆亲友的文章还有一个特点,越是亲密的人,越无话可说。沈先生是一个例外。作家中,他和林斤澜的关系*好,交往也多,但是关于林斤澜本人他只写过一篇短文《林斤澜!哈哈哈哈……》,虽然很传神。大学同学中,他和朱德熙的关系*好,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不分你我。汪曾祺当年从昆明初到上海,食宿无着,在朱德熙母亲家中混了好一阵。他当了右派下放张家口,回京探亲时到朱德熙家做客,顺手把人家的两本线装书带回了张家口,一直没还。前两年我们整理家里旧物时,发现了书页上有老头儿写的说明,才知道此书的来历,还给了朱家的后人。就是这样的关系,朱德熙在美国得了肺癌逝世后,老头儿却显得很平静,只写了一篇发言稿《怀念德熙》。我们原以为这个汪曾祺到了晚年,什么都看淡了。后来发现并非如此。 一天晚上,老头儿吃完饭回到自己房间里画画,忽然发出一阵阵长嗥,我们以为他犯了什么病,赶紧进屋查看。只见他满脸泪水站着,书桌上放着一幅刚刚画好的画,下面是两朵玉兰,上面是一只孤鸟,正准备落到树枝上。画的右下侧题了两行字。一行是“遥寄德熙”,另一行是“曾祺作此泪不能禁”。可能他画的内容和他与朱德熙的交往有关,勾起了对老友的思念。老头儿见到我们,大声哭着说:“我就这么一个*好的朋友啊!就一个啊!不在了!呜呜呜呜……”我们才知道,他对朱德熙的感情这么深。老头儿去世后,我们在他的书桌里发现了这幅画,寄给了朱德熙的夫人。 这件事让我们明白,汪曾祺不太在文章中写关系*密切的朋友,就是因为感情太深。感情太深,下笔就容易失控,写出的东西过于感伤,而这是他所不赞成的。因此他需要让时间平复情绪,然后动笔。不过,这只是我们的推测,他没说过。这个老头儿…… 《汪曾祺全集》的主持人郭娟女士,将《全集》中涉及回忆内容的文章搜集整理,加以分类,单独出版,一定要我写上几句话。但愿这些关于老头儿回忆文章的杂七杂八的回忆,能够过关。

内容简介

本书是——汪曾祺一生回忆文章的总结集。分7个主题:自报家门、昆明忆旧、后半生、文坛 梨园、人寰、旅食集、创作记历。 每一篇都是倾情回忆,每一篇都是锦绣文章。 编选思路:1,优选汪先生生前回忆文章;2,从散文卷、谈艺卷选取回忆性质的文章;3,注重细节——作家的敏感、飘忽记忆与观察,体现作家特有的回忆录气质;4,内容重复的,选优选的;5,文坛 梨园,选名家,以写人为主,见性情;6,创作记历,是其文学生涯的漫忆与回顾。

目录

关于回忆的一点儿回忆(序) /汪朗

自报家门

我的世界

我的家乡

草巷口

阴城

文游台

我的家

花园

矫饰

我的祖父祖母

我的父亲

我的母亲

大莲姐姐

我的小学

我的初中

故乡的食物

淡淡秋光(橡栗梧桐)

冬天

故乡的元宵

一个暑假

看画

金陵王气

雪湖

昆明忆旧

七载云烟

翠湖心影

泡茶馆

昆明的雨

跑警报

昆明的果品

昆明的花

昆明菜

我的老师沈从文

星斗其文赤子其人

西南联大中文系

凤翥街

修髯飘飘——记西南联大的几位教授

闻一多先生上课

金岳霖先生

吴雨僧先生二三事

唐立厂先生

新校舍

蔡德惠

书《寂寞》后

未尽才——故人偶记

怀念德熙

杜鹃花

地质系同学

晚翠园曲会

博雅

观音寺

白马庙

大不起来的小猫

后半生

午门忆旧

迷路

随遇而安

沽源

沙岭子

雹子

果园的收获

我的“解放”

藻鉴堂

自得其乐

七十书怀

多年父子成兄弟

祈难老

老年的爱憎

造屋为人

七十五岁

文坛 梨园

老舍先生

哲人其萎——悼端木蕻良同志

张郎且莫笑郭郎

赵树理同志二三事

才子赵树理

艺坛逸事

马·谭·张·裘·赵

谭富英佚事

看《小翠》,忆老薛

一代才人未尽才——怀念裘盛戎同志

退役老兵不“退役”

关于于会泳

贺路翎重写小说

贾平凹其人

遥寄爱荷华

《废名小说选集》代序

林斤澜!哈哈哈哈……

铁凝印象

自报家门

人寰

“无事此静坐”

水果店

吴大和尚和七拳半

一辈古人

旧病杂忆

踢毽子

背东西的兽物

勿忘侬花

后台

昆明的叫卖缘起

芋头

理发师

和尚

闹市闲民

二愣子

四僧

老董

阿格头子灰背青

花和金鱼

美国女生

悬空的人

人间草木

人寰速写

玉烟杂记

旅食集

湘行二记

钓鱼台

林肯的鼻子

严子陵钓台

歙县

泰山很大

泰山石刻

长城漫忆

四川杂忆

家常酒菜

菌小谱

四方食事

萝卜

食道旧寻

五味

米线和饵块

食豆饮水斋闲笔

豆腐

手把肉

面茶

豆汁儿

寻常茶话

创作记历

关于《受戒》

《大淖记事》是怎样写出来的

我是怎样和戏曲结缘的

美学感情的需要和社会效果

《晚饭花集》自序

门前流水尚能西——《晚翠文谈》自序

《汪曾祺自选集》自序

认识到的和没有认识的自己

关于《虐猫》

关于《沙家浜》

书画自娱

《菰蒲深处》自序

“样板戏”谈往

《职业》自赏

《日下集》题记

揉面——谈语言运用

谈谈风俗画

谈风格

我和民间文学

读廉价书

文化的异国

西窗雨

创作的随意性

写景

对仗·平仄

花溅泪

无意义诗

对读者的感谢


展开全部

节选

午 门 旧戏、旧小说里每每提到推出午门斩首,其实没有这回事。午门在紫禁城里,三大殿的外面,这个地方哪能杀人呢!从元朝以来,刑人多在柴市口(今菜市口)、交道口(原名“交颈口”)或西四牌楼。在闹市杀人,大概是汉朝以来就有的规矩,即所谓“弃市”。晁错就是“朝服斩于市”的。午门是逢甚么重要节日皇帝接见外国使节和接受献俘的地方。另外,也是大臣受廷杖的地方。“廷杖”不是在太和殿上打屁股,那倒是“推出午门”去执行的。“廷杖”是明代对大臣的酷刑。明以前,好像没听说过。原来打得不重,受杖时可以穿了厚棉裤,下面还垫了毡子,“示辱而已”。但挨了杖,也得躺几天起不来。到了刘瑾当权,因为他痛恨知识分子,“始去衣”,那就是脱了裤子,露出了屁股来挨揍了。行刑的是锦衣卫的太监,他们打得很毒,有的大臣立毙杖下,当场被打死的。 午门居北京城的正中。“午”者中也。这里的建筑是非常有特色的。一是建在和天安门的城墙一般高的城台之上,地基比故宫任何一座宫殿都高。二是它是五座建筑联成的。正中是一座大殿,两侧各有两座方形的亭式建筑,俗称“五凤楼”。旧戏曲里常用“五凤楼”作为朝廷的代称。《姚期》里姚期唱:“到明朝陪王在那五凤楼”,《珠帘寨》里程敬思唱:“为千岁懒登五凤楼”。其实五凤楼不是上朝的地方,姚期和程敬思也不会登上这样的地方。 五凤楼平常是没有人上去的,于是就成了燕子李三式的飞贼的藏身之所。据说飞贼作了案,就用一根粗麻绳,绳子有铁钩,把麻绳甩上去,勾搭住午门外侧的城墙,倒几次手,就“就”上去了。据说在民国以后,午门城楼上设立了历史博物馆,在修缮房屋时,曾在正殿的天花板上扫出了一些烧鸡骨头、桂元、荔枝皮壳。那是飞贼遗留下来的。我未能亲见,只好姑妄听之。理或有之:躲在这里,是谁也找不到的。 一九四八年,我曾在历史博物馆工作过将近一年,而且住在午门的下面。除了两个工友,职员里住在这里的只我一个人。我住的房间在右掖门一边,据说是锦衣卫值宿的地方。我平生所住过的房屋,以这一处*为特别。夜晚,在天安门、端门、左右掖门都上锁之后,我独自站在午门下面的广大的石坪上,万籁俱静,满天繁星,此种况味,非常人所能领略。我曾写信给黄永玉说: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只我这里一点是热的。 于是,到一九四九年三月,我就离开了。 老舍先生 北京东城廼兹府丰盛胡同有一座小院。走进这座小院,就觉得特别安静、异常豁亮。这院子似乎经常布满阳光。院里有两棵不大的柿子树(现在大概已经很大了),到处是花,院里、廊下、屋里,摆得满满的。按季更换,都长得很精神,很滋润,叶子很绿,花开得很旺。这些花都是老舍先生和夫人胡絜青亲自莳弄的。天气晴和,他们把这些花一盆一盆抬到院子里,一身热汗。刮风下雨,又一盆一盆抬进屋,又是一身热汗。老舍先生曾说:“花在人养。”老舍先生爱花,真是到了爱花成性的地步,不是可有可无的了。汤显祖曾说他的词曲“俊得江山助”。老舍先生的文章也可以说是“俊得花枝助”。叶浅予曾用白描为老舍先生画像,四面都是花,老舍先生坐在百花丛中的藤椅里,微仰着头,意态悠远。这张画不是写实,意思恰好。 客人被让进了北屋当中的客厅,老舍先生就从西边的一间屋子走出来。这是老舍先生的书房兼卧室。里面陈设很简单,一桌、一椅、一榻。老舍先生腰不好,习惯睡硬床。老舍先生是文雅的、彬彬有礼的。他的握手是轻轻的,但是很亲切。茶已经沏出色了,老舍先生执壶为客人倒茶。据我的印象,老舍先生总是自己给客人倒茶的。 老舍先生爱喝茶,喝得很勤,而且很酽。他曾告诉我,到莫斯科去开会,旅馆里倒是为他特备了一只暖壶。可是他沏了茶,刚喝了几口,一转眼,服务员就给倒了。“他们不知道,中国人是一天到晚喝茶的!” 有时候,老舍先生正在工作,请客人稍候,你也不会觉得闷得慌。你可以看看花。如果是夏天,就可以闻到一阵一阵香白杏的甜香味儿。一大盘香白杏放在条案上,那是专门为了闻香而摆设的。你还可以站起来看看西壁上挂的画。 老舍先生藏画甚富,大都是精品。所藏齐白石的画可谓“绝品”。壁上所挂的画是时常更换的。挂的时间较久的,是白石老人应老舍点题而画的四幅屏。其中一幅是很多人在文章里提到过的“蛙声十里出山泉”。“蛙声”如何画?白石老人只画了一脉活泼的流泉,两旁是乌黑的石崖,画的下端画了几只摆尾的蝌蚪。画刚刚裱起来时,我上老舍先生家去,老舍先生对白石老人的设想赞叹不止。 老舍先生极其爱重齐白石,谈起来时总是充满感情。我所知道的一点白石老人的逸事,大都是从老舍先生那里听来的。老舍先生谈这四幅里原来点的题有一句是苏曼殊的诗(是哪一句我忘记了),要求画卷心的芭蕉。老人踌躇了很久,终于没有应命,因为他想不起芭蕉的心是左旋还是右旋的了,不能胡画。老舍先生说:“老人是认真的。”老舍先生谈起过,有一次要拍齐白石的画的电影,想要他拿出几张得意的画来,老人说:“没有!”后来由他的学生再三说服动员,他才从画案的隙缝中取出一卷(他是木匠出身,他的画案有他自制的“消息”),外面裹着好几层报纸,写着四个大字:“此是废纸。”打开一看,都是惊人的杰作,——就是后来纪录片里所拍摄的。白石老人家里人口很多,每天煮饭的米都是老人亲自量,用一个香烟罐头。“一下、两下、三下……行了!”——“再添一点,再添一点!”——“吃那么多呀!”有人曾提出把老人接出来住,这么大岁数了,不要再操心这样的家庭琐事了。老舍先生知道了,给拦了,说:“别!他这么着惯了。不叫他干这些,他就活不成了。”老舍先生的意见表现了他对人的理解,对一个人生活习惯的尊重,同时也表现了对白石老人真正的关怀。 老舍先生很好客,每天下午,来访的客人不断。作家,画家,戏曲、曲艺演员……老舍先生都是以礼相待,谈得很投机。 每年,老舍先生要把市文联的同人约到家里聚两次。一次是菊花开的时候,赏菊。一次是他的生日,——我记得是腊月二十三。酒菜丰盛,而有特点。酒是“敞开供应”,汾酒、竹叶青、伏特卡,愿意喝什么喝什么,能喝多少喝多少。有一次很郑重地拿出一瓶葡萄酒,说是毛主席送来的,让大家都喝一点。菜是老舍先生亲自掂配的。老舍先生有意叫大家尝尝地道的北京风味。我记得有次有一瓷钵芝麻酱炖黄花鱼。这道菜我从未吃过,以后也再没有吃过。老舍家的芥末墩是我吃过的*好的芥末墩!有一年,他特意订了两大盒“盒子菜”。直径三尺许的硃红扁圆漆盒,里面分开若干格,装的不过是火腿、腊鸭、小肚、口条之类的切片,但都很精致。熬白菜端上来了,老舍先生举起筷子:“来来来!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老舍先生对他下面的干部很了解,也很爱护。当时市文联的干部不多,老舍先生对每个人都相当清楚。他不看干部的档案,也从不找人“个别谈话”,只是从平常的谈吐中就了解一个人的水平和才气,那是比看档案要准确得多的。老舍先生爱才,对有才华的青年,常常在各种场合称道,“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而且所用的语言在有些人听起来是有点过甚其词,不留余地的。老舍先生不是那种惯说模棱两可、含糊其词、温暾水一样的官话的人。我在市文联几年,始终感到领导我们的是一位作家。他和我们的关系是前辈与后辈的关系,不是上下级关系。老舍先生这样“作家领导”的作风在市文联留下很好的影响,大家都平等相处,开诚布公,说话很少顾虑,都有点书生气、书卷气。他的这种领导风格,正是我们今天很多文化单位的领导所缺少的。 老舍先生是市文联的主席,自然也要处理一些“公务”,看文件,开会,做报告(也是由别人起草的)……但是作为一个北京市的文化工作的负责人,他常常想着一些别人没有想到或想不到的问题。 北京解放前有一些盲艺人,他们沿街卖艺,有时还兼带算命,生活很苦。他们的“玩意儿”和睁眼的艺人不全一样。老舍先生和一些盲艺人熟识,提议把这些盲艺人组织起来,使他们的生活有出路,别让他们的“玩意儿”绝了。为了引起各方面的重视,他把盲艺人请到市文联演唱了一次。老舍先生亲自主持,作了介绍,还特烦两位老艺人翟少平、王秀卿唱了一段《当皮箱》。这是一个喜剧性的牌子曲,里面有一个人物是当铺的掌柜,说山西话,有一个牌子叫“鹦哥调”,句尾的和声用喉舌作出有点像母猪拱食的声音,很特别,很逗。这个段子和这个牌子,是睁眼艺人没有的。老舍先生那天显得很兴奋。 北京有一座智化寺,寺里的和尚作法事和别的庙里的不一样,演奏音乐。他们演奏的乐调不同凡响,很古。所用乐谱别人不能识,记谱的符号不是工尺,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笔道。乐器倒也和现在常见的差不多,但主要的乐器却是管。据说这是唐代的“燕乐”。解放后,寺里的和尚多半已经各谋生计了,但还能集拢在一起。老舍先生把他们请来,演奏了一次。音乐界的同志对这堂活着的古乐都很感兴趣。老舍先生为此也感到很兴奋。 《当皮箱》和“燕乐”的下文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老舍先生是历届北京市人民代表。当人民代表就要替人民说话。以前人民代表大会的文件汇编是把代表提案都印出来的。有一年老舍先生的提案是:希望政府解决芝麻酱的供应问题。那一年北京芝麻酱缺货。老舍先生说:“北京人夏天离不开芝麻酱!”不久,北京的油盐店里有芝麻酱卖了,北京人又吃上了香喷喷的麻酱面。 老舍是属于全国人民的,首先是属于北京人的。 一九五四年,我调离北京市文联,以后就很少上老舍先生家里去了。听说他有时还提到我。

作者简介

汪曾祺(1920—1997) 江苏高邮人,中国现当代著名作家。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后一位士大夫”。 他从1940年开始发表作品,其创作生涯历经半个世纪,跨越两个时代。他前承五四新文化传统、师从沈从文,后启寻根文学回归民族传统的思潮。他的创作,小说、散文、戏剧、文论、新旧体诗等诸体兼备,皆取得很高艺术成就,堪称文体家;又兼及书画,多有题跋,以博雅名世。 《汪曾祺全集》于2019年出版后,读者反响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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