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后

杰德很清楚这场听证会的重要性，他知道决策委员会近期又有打击"生死区"的新计划。杰德当年的计划，是鼓励"生死区"民众向"长生区"移民。而在新计划中，移民方向恰好相反，即鼓励更多"长生区"的民众前往"生死区"，并且由其他各国以禁运和制裁作为威胁手段，从而强迫尚实国接受该方案。至于计划的核心，显然并非充实"生死区"的实力，而是希望通过移民来改变"生死区"的人口结构，然后在支持"长生区"的人口占据绝对多数之后，再次启动决定尚实国未来前途的公投程序。至于今天这场听证会，表面上是给"生死区"一次发言的机会，实际上却可能成为启动接下来一系列打击的开端。　　决策委员会为达凯提供了60分钟的陈述时间，但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IT男，表示自己只需要10分钟就能把道理讲清楚。穿着休闲装和跑鞋的达凯，在陈述过程中显得思路活跃、直言快语、充满自信。他的核心论点就是：人类如果都是老人，整个社会都会固化，科技都会停滞，所以地球非但需要尚实国这个"生死区"，还应当鼓励更多国家加入"生死区"。而他对决策委员会提出的要求，就是解除针对"生死区"很多所谓"高风险"科技产品和文艺作品的进口禁令。　　对于这种咄咄逼人的要求，元老们并非毫无准备，他们专门安排了决策委员会内历史知识*渊博的一位委员给予回应："你所担心的科技停滞导致社会固化，其实也未必是坏事。*关键的一点，永远都是确保大家安全长命。科技创新风险很大，基因科技可能导致人类物种瘟疫，发展太空旅行可能导致外星人提早发现地球。不知道你是否了解，早在几百年前，就曾有人提出过黑暗森林理论，认为一旦外星人发现地球是一个有威胁的文明，就有可能把地球毁灭……"　　这时候，会场上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场面，旁听席上的黛玛突然起身，然后以异常激动的语气加入讨论："那么人类有没有想过，这个黑暗森林理论本身就可能是错的！"她的插嘴让杰德也吓了一跳，元老们更是诧异于本方阵营内突然冒出了反对者。其中有些人知道黛玛是杰德身边一名来自"生死区"的新助手，于是忙着向身边其他人进行介绍和说明，而在说明过程中，他们的异样眼光还时不时瞟向杰德和黛玛这边。　　杰德并非不知道他们正在议论的内容，可他不想在这个场合对此进行澄清。杰德想过阻止黛玛的发言，但转念一想，既然这难免被旁人视为自己纵容下的一次违规之举，还不如先听听她到底会说些什么。至少在杰德这里，现在很想多了解来自"生死区"的想法。　　眼见没人阻止，黛玛激情昂扬地继续说了下去："说不定外星人早就发现了我们，正是因为我们文明足够发达，所以才留下了我们。如果大家感到难以理解这一点的话，不妨就拿我们人类的选择来打比方。我们总是会更关心和保护那些高等的动物，比如我们热衷于保护熊猫或者海豚，但是，有人会提议去保护蚂蚁吗？我们完全可能低估了外星人，很可能我们差得太远，根本无法威胁到他们，或者即便有威胁，他们也完全能够控制。"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彻底颠覆了元老们的思维定式，达凯却非常默契地接过了话头："你们刚才提到，安全是人类的**需求。但是，地球未来有可能面临不可预知的风险，诸如小行星撞击之类的意外，会严重威胁到地球文明。所以，即便现在每个人看似都很安全，可在更长的时间尺度里，整个人类的延续却并不安全。如果选择继续发展科技，移民太空，就可以把文明的鸡蛋放在更多的篮子里。分散的人口，可以减少人类作为一个整体被灭绝的风险，如果有更多的人移民太空，这样人类就可以有多个延续的种群，不至于因为地球的意外毁灭而彻底灭绝。可惜的是，目前只有尚实国在从事探索太空的研究。出于对全人类安全的考虑，我们再次要求解除对于'生死区'的各项禁令，并且鼓励其他各国共同投入资源到太空探索领域。"达凯这番如同连珠炮般的发言，令刚才与他对话的那位元老感到难以应对，整整过去了一分钟之后，才由另一位委员给出回应："如果从延续种群的角度来说，你的观点或许有些许道理。但我们都在乎延续自己的生命，所以不愿意采取太空旅行这种冒险方式。也就是说，太空旅行对于整个人类可能有意义，可对于任何一个个体来说却显得风险太过巨大。"　　达凯马上给出了答案："'生死区'的人们就是选择了为后代去冒险去牺牲。反过来看，如果没有生死，也没有冒险，那么人类就没有希望。而且，只要新生儿不断诞生，新生儿会有新的基因和新的创意，那么祖辈、父辈们由于各种局限而无法实现的梦想，子孙就可能用意想不到的创新方式完成。要是愚公没有子孙的话，那就真的只能被别人当成愚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