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棚子

刘老师不幸摔了一跤 一 初夏，宁静的古镇，西街头的铁皮棚子。 南边吹来的微风，带来了夏日的气息，正在摆摊的黑皮，直了直腰，用搭在肩上的那块黑不溜秋的毛巾，擦了擦脸，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腰，还用双手捶了两下，先叹了一口气，又说了一句“老了”，然后，看了看街心的已泛白的朝阳后，还说了个“热”字，又继续摆他的各式各样塑料商品。对面老窑匠家院子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老窑匠弯着腰把两张长凳端出来了。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啊？” “怎么？我不是人？你这个老窑匠越老越糊涂了。” “你还是个人啊！你是只老甲鱼啊！老得脱了白皮，成了黑皮的黑甲鱼。” “你又耍贫嘴了，看我来收拾你！”黑皮又把他那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绕成的专治老窑匠的秘密武器亮了出来，又做出了那个老动作，一步步地向老窑匠逼去。 “别，别，我这正烦着呐！”老窑匠边急急地往后退，边伸出手用力“打破”了黑皮的那个圈，似乎把黑皮当成他的儿子来发泄了，“我那讨债的孽子，昨天又和我开仗了。” “怎么？好了不到一个月，又犯老毛病了？我请周博士再去找他谈一次心，好不好？” “好，他听周博士的话，他常在家中说，若有个像周博士这样的爸就好了。” “这话有道理，说明你儿子是想学好了，我也想，我们没文化，教育他们的方式也不对路。改天我俩向周博士请教请教，要怎样和这些年轻人谈心。” “那好啊！我们也得学学人家的新思想了。” “一言为定，我这就来约周博士了。” “周博士真是个好人啊！”老窑匠心一安，腰似乎也直了起来，“黑皮，我听周博士的话，他说这个铁皮棚子中要有点文化，我就请人画了两张大棋盘，买来了两副象棋，今天就可搬进来了。” “应该，应该，这样一来，我们这个铁皮棚子里，用周博士的话说，就有了一点文化——文化什么的。” 随之黑皮的光头上被人敲了一下。黑皮一回头，见到了吴会计。 “对、对、对，文化——文化，什么的，看我又忘了。” 吴会计又敲了黑皮一个“头壳落”，然后，用手托起他的头，说：“看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跟我学。” “好、好、好。” “文化氛围。” “文化——” “文化两字不说了，说下面的。” “下面是什么？我又忘了。” “让我再来教你，一个字一个字地跟我学，氛——” “分——” “不对，氛——” “氛——” “对了，下面一个字是‘围’，包围的围。” “包围的围。” “对了，连在一起，说一遍。” “文化包围。” 吴会计哈哈哈大笑说：“你这个黑皮啊！真是黑皮。”又打了黑皮一下，“话说，你这目不识丁的咋还用上手机了啊？” 黑皮却一下变严肃了，说：“说起这手机，就要说到隔壁足浴中心那个四川的小丫头，我倒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了，就是昨夜的。” “昨夜你和她有事了？”老窑匠感兴趣了。 “你这个家伙，一天到晚净想这件歪事，我是说的正经事。”他转向吴会计，“昨天下半夜，小丫头打手机给我……” “你那手机是小丫头买的吧！”老窑匠更感兴趣了。 “别打岔，小丫头说，有人一直在敲她的门，她吓得发抖，让我来帮帮她。 于是，我连外套也没有来得及穿，急忙就拿了一根木棍赶去了。我看到了店门前有两个黑影，我就故意咳了两声，那两个黑影很快就钻到西边的那树丛中去了。” “后来怎样？”老窑匠刨根问底。 “后来，我到了门口，告诉小丫头，说那两个人被我吓跑了。她要爬起来开门，让我进去，我说：‘不、不、不，你快睡吧！’她说：‘你呢？’我说：‘我在那树下等着，要看一个究竟，你这时开了门反而不好。’小丫头片子低低地哭了。” “你就一直在那里？” “我就拄着棍子一直站在这街头，直到天蒙蒙亮才去拉货。” 吴会计叹道：“黑皮真是个菩萨心肠啊！” “这个丫头片子也真的可怜。我不帮她，谁帮她！” “你那手机就是小丫头送你的吧！” “是的，她为了防那些痞子而专门为我买的，若有了个什么事，她就有个求救的对象了。” “这样好，有了个什么不测，你就好帮她了。”说到这里老窑匠又想起了他的棋盘，“我把棋盘画好了，现在就去摆来，六生和顺根好下棋了。” 老窑匠让吴会计去帮他，不一刻就把两张模板钉成的小桌子，小板凳，棋盘一件件地拿了出来，摆好了。不一刻，书牍头来了。 “窑师傅就是利落，真的把棋盘弄好了。” “周博士说的，我们这个铁皮棚子中要有一点文化啊！” “是、是、是，总不能一天到晚净是吹牛侃大山啊！有个棋盘，大家就好调兵遣将上战场了。” 黑皮凑了上来问：“书牍头，你说这世界上还会不会再打仗啊？” “要是再打仗，那可遭殃了。”吴会计接了话。 “那怎么办？”老窑匠急了。 “怎么办？”吴会计调戏老窑匠，“快把你藏在那铁皮箱子中的钱，埋在地下的宝，统统拿出来给你儿子。” 老窑匠动气了，说：“人家正儿八经请教你们，你们就寻我开心。”但他停了片刻后又高兴地说道：“我告诉你，我儿子也开始学好了，那周博士和他谈过两次话后，他开始看周博士送给他的那本书了。” “那就好了啊！说明你儿子还是能教育的，这样你就可放心！老窑匠，我告诉你，这仗打不起来，世界还是太平的。”这时，郭天生发现汤顺根从东边走来了，他不愿再这样胡扯下去，他要下棋了，“汤顺根，汤顺根，快来，快来，棋盘画好了，我们来杀上一场。” 汤顺根嘴中唱着京戏：“山海关前摆战场，我杨家女将要和番邦战一场——” “谁是番邦啊！” “自然是你这小子啊！” “去你的。”郭天生拱了汤顺根一拳。 两人坐了下来，盒中的棋子“哗”的一声倒了出来。 铁皮棚子中的战场摆开，首场棋战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