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斟句酌丛书语法修辞例话

二　说“荤”道“素” 作家阿宁在小说《忆向阳》（《羊城晚报》１９９９年３月２６日）中写道： （１）工地上休息时，民工们都爱讲故事，猜谜语，故事大都是荤故事，谜语也是荤的，或者是荤谜素猜，或者是素谜荤猜。每逢人们说这些话时，柱子就躲开了。 同是阿宁，在小说《无根令》（《人民文学》１９９９年第７期）中写道： （２）司机说，干脆，我给领导们讲个故事吧。我要是讲不笑你们，甘愿受罚。司机讲了一荤两素三个故事，李智本来没觉得可笑，出于对司机师傅的尊重，也笑了。 这里的“荤”和“素”显然是引申的用法，“荤”是与性有关的，“素”是与性无关的。１９８３年版的《现代汉语词典》还没有收录“荤”的这一义项，直到１９９６年版才收录了，所以我们也可把“荤”的这一意义看作新意义。不过《现代汉语词典》只是对“荤”进行说明，而对“素”的这一义项没有提及。 《现代汉语词典》中“荤”共有三个义项，我们想着重谈谈“荤”的第三个义项。《现代汉语词典》对“荤”的这一义项的解释是———粗俗的、淫秽的，例如“荤话、荤口”；对“荤话”的解释是———指粗俗下流的话，脏话。从语言本身看，这样解释基本是正确的；但如果就按照这样的解释去运用，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首先，凡“荤”必须是言语行为，是说出来的或者写出来的，因此有“荤话、荤谜语、荤故事、荤笑话、荤玩笑”等。如果是动作行为，即使是粗俗的、淫秽的、下流的，也很难说是“荤”的。例如，我们一般不说“他做了一件荤事，被公安机关报抓起来了”。 其次，实施“荤”的言语行为一般是为了达到逗笑的目的，它往往是在相同性别的语言环境中出现，甚至也谈不上淫秽下流。因为淫秽下流是违背性道德的，对社会有这样那样的危害，一般都是违法犯罪行为；而说荤话则不然，阿宁小说中的那些说荤话行为并没有危害社会，也谈不上不文明不道德，相反，在某种场合下还能起到一定的修辞作用。说荤话的人也不都是文化层次很低或者带有流氓无产者习气的人，笔者听到的一些荤话还是某些高级知识分子说的。 再次，“荤”的言语内容一般都是性方面的，与性无关的言语即使很粗俗也很难说是“荤”的。例如有关排泄方面的言语，如果说得过分直露，就算是粗俗的，但不能说是“荤”的。另外“荤”的内容尽管涉及性，但不一定就是粗俗的，有些故事、谜语听起来似乎并没那么难以入耳。这样，从语言运用的角度看，“荤”应该是：为达到逗笑目的而说出来或者写出来的与性有关的话语。这几个条件缺一不可。如果不是为了达到逗笑目的，只是说出或者写出与性有关的话语，就谈不上是“荤”的。例如，在生理卫生课上讲述生殖系统方面的知识，这是正常的性教育现象；又如，为了牟取暴利而制作贩卖黄色读物，这是违法犯罪行为。 从语言运用的角度对“荤”的释义，与《现代汉语词典》的释义有很大的距离。这倒不是说《现代汉语词典》释义是错误的。《现代汉语词典》对“荤”的释义是立足于语言本身的，我们的解释是立足于语言运用的。当然，语言本身和语言运用虽然不是一回事，但它们并不是水火不相容的，甚至还应该尽可能地一致起来。问题是，在词典编纂中怎样解决这一矛盾？我们认为，除了编写像《现代汉语词典》这样的以照顾语言本身为主的词典外，编写语言运用方面的词典也是必要的。相比之下，后者要更难些，因为涉及运用语言的人、环境、目的、原因等。这将是一个浩繁的工程，需要很多的参与者和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 *后谈谈为什么《现代汉语词典》中不收“素”的“与性无关的”这一义项。在语言中，“素”与“荤”是一对反义词；在语言运用中，“素”与“荤”也可以相对应出现。从本文一开始举的例子可以看出，“荤”表示“与性有关”时，“素”就表示“与性无关”，但“素”在表示这个意义时是非常不自足的。在语境中，如果没有“荤”的促发，“素”就不能表示“与性无关”的意义。换句话说，“素”是依靠着“荤”才表现出“与性无关”这一意义的，一旦离开“荤”，它就很难自足地表示这一意义。而“荤”则不然，它可以完全不依赖“素”就能表示“与性有关”的意义。例如，在《浊流———大学校园丑陋现象透视》（中国电影出版社１９９９年版）一书中，作者说： （３）这类带荤的笑话特别多，扯着扯着，又扯到现实的女生身上。 由此可见，如果一个实词的意义不能自足地被表示出来，那么这个意义就很难被收录到词典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