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家与大作家

精彩文摘： ★ “小……‘小羽毛’是吧？很遗憾。”坐在燕其羽对面的中年男人惋惜地摇摇头道，“你们的作品我看过了，剧情不错，但是画工有些欠缺，不符合我们海豚漫画网的签约要求。” 燕其羽的笑容僵在脸上，藏在桌子下的手紧紧攥着T恤下摆，一阵热流瞬间从脖子向上蔓延。所幸她头发够长，服帖地垂在脸颊两侧，帮她挡住了通红的耳垂。 从燕其羽十五岁拿起笔画出**个人物，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年，她明明努力画了这么多年漫画，可现在却因为画工不合格被编辑拒之门外。 燕其羽觉得满腹委屈。可不等她组织好语言，坐在她旁边的邓雪便大声抗议起来。 “堂哥！你就翻了两页草稿就说‘小羽毛’画得不够好，你怎么不看看前面的成稿啊！” 邓雪今年二十岁，明明是个大学生了，却长得非常稚气，配上齐刘海和婴儿肥的脸颊，看起来就像高中生一样。她虽然长相显小，脾气却一点儿都不小，发起火来可谓地动山摇。 “‘小羽毛’可是在逐梦堂当过两年助手呢！她画得哪里不够好了，明明秒杀你们网站现在的漫画一百倍吧！” 在听说燕其羽曾经在逐梦堂当过两年助手之后，邓雪的堂哥邓耀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逐梦堂是一个已经成立十年的漫画工作室，旗下出名的漫画家无数，作品更是百花齐放，和很多漫画网站都有深度合作。逐梦堂因为有充足的漫画运营经验，推出的每部作品都顺利地影视化、真人化，所以吸引了不少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投奔。 然而就在去年年中，逐梦堂爆出了惊天丑闻。原来这十年来，逐梦堂一直在压榨漫画家，抽取高额佣金，从他们身上吸血。助手更是拿着远低于平均工资的薪资，每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如纺织厂的女工一样流水作业，甚至赚得还不如纺织厂的女工多。 燕其羽当年就是被“能够成为漫画家”的宣传冲昏了头脑，怀揣梦想踏入了逐梦堂工作室，哪想到会蹉跎两年。 “原来是助手出身啊……我说呢。”邓耀华高高挑起一边眉毛，不屑地说，“我从业这么多年了，见过不少像你这样从助手转成主笔的漫画家，你们有个通病，就是之前给别的主笔老师做了太多助手工作，只负责描线啊、上色啊什么的。等到你们自己动笔了，特别不擅长画人物，不知道怎么把人物画得有特点、画得更帅更美。” 邓耀华点了点电脑屏幕说：“看看这张脸，根本没有让人追下去的欲望。” ★ 单人小火锅店里，一位形单影只的女客人坐在长条桌末尾，守着一锅“咕嘟咕嘟”的辣汤，桌上满满地摆着好几样青菜，不见一点儿荤腥。别人都在热火朝天地享受美食，唯有她对着手机看个不停。偶尔从她嘴里会传来莫名其妙的“嘻嘻”声，吓得她旁边的客人拉开座椅，想要离她远一些。 而这个对着手机发出古怪笑声的女孩子，就是独自出门庆祝的燕其羽。 燕其羽手里紧紧握着手机，每刷新一次评论区，就能看到评论如流水般增长。有人称赞这个故事、也有人催促画手尽快更新，一个个陌生的ID汇聚在一起，每个ID背后都是一个远在天涯海角的读者。 这不是燕其羽**次担任主笔，可这是她**次享受到这么多的赞美和喜爱，虽然人气和那些大热作品无法比拟，但仍然让她受宠若惊。成为漫画家的路注定寂寞而漫长，好在她现在已经迈出一小步了。她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唤来服务员。 “小哥儿，这里加份羊肉！” 她可是未来的大漫画家，现在不吃饱了，哪有力气握笔？ 服务员问：“请问大份小份？我们店里这个月新到了内蒙古羔羊肉，还有澳洲大尾羊的上好羊尾油，以及……” “不用不用。”燕大漫画家瞬间现了穷鬼原型，“*便宜、*普通的那种就行！” ★ 燕其羽打定主意，新年这天一定要睡到自然醒。然而不到中午，她就被枕边的手机铃声吵醒了。 燕其羽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连屏幕上显示的人名都没有看，随手接起夹在了耳边。 “喂……是快递吗……如果是快递的话放到楼下代收点……如果是推销的话，谢谢，不买，没钱……” 燕其羽困得东倒西歪。 不过这个电话既不是快递也不是推销，熟悉的嗓音伴着笑声出现：“燕小姐，你是还没有起床吗？” “诶？”燕其羽迟钝地歪了歪头。 男人提醒她道：“你忘了吗？咱们睡前还打过电话，约好十一点在餐厅见面。” “等……等一下！”燕其羽瞬间清醒，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见面不是在明天吗？” 这次换于归野沉默了。 于归野说：“难道，你说的明天指的是一月二日？” “对啊……”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对现在的情况哭笑不得：他们通电话时，刚刚过了新年零点。于归野误以为燕其羽说的明天是指睡醒后的一月一日白天，可燕其羽所指的其实还要再往后一天。 于是，燕其羽一觉舒舒服服睡到十一点，而于归野却在早上八点就起床洗澡、剃须、挑衣服，提前半小时到了约好的餐厅，哪想到“睡美人”还没起床呢。 于归野笑自己太过心急，说道：“那你继续睡吧，明天见——我是指一月二日见。” 燕其羽心里愧疚的小树苗“蹭蹭蹭”往上涨，小声说：“对不起，是我没说清。” “不怪你。”男人温声道，“怪我太想早一点见到你了。” 这句话便如千里沃野中*好的养分，让女孩心里的小树苗瞬间长成了一片热带雨林。 “不不不！你别走！”燕其羽一边夹住电话，一边掀开被子滚下了床。冷空气席卷而来，冻得十根脚趾头红彤彤的。她急道，“给我四十分钟……不，半个小时！我现在就去找你！” ★ 燕其羽站在四合院外，抬眼望向青灰色的影壁，好似这样就能望穿那块石壁，让她看清背后的人。 她口干舌燥，手心、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只觉得早上喝下的那碗面汤都要从身体里流出来了。 “君子归野”……归野大神……“田野”老师…… 她崇拜了很多年的作家，她敬佩的合作者，就在这个院子里，在默默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明明是应该开心的场合，可燕其羽的第六感，却在提醒着她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了。 燕其羽下意识地捂住心口，想要压住作乱的心脏，可这自然是徒然无功的。 *终，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有勇气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青石门槛。 一步。 小皮鞋踩在光滑的石砖上。 两步。 远远地，小广场的喧闹声传来。 三步。 裙角纷飞，带着少女的体香。 四步。 鸟叫蝉鸣，和风旭日。 五步。 燕其羽终于绕过了那片影壁，站在了阳光中。 在那四合院正中，有一颗高高的槐树，春风揉弄树枝，沙沙作响。 而在那树影之下，一个戴着大灰狼面具的男人静静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