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奈尔·伍里奇黑色悬疑小说系列黎明死亡线

12:50 他对于她来说只是一张粉色的舞会门票。一张用过之后，就会被撕成两半的门票。每次可以拿到两美分半的佣金。一双紧紧挨着她的脚，整晚四处转动，转过地板的每一处。一个平凡之人，一个无名之辈，在属于他的五分钟里，可以把她引向他想去的任何方向。五分钟的欢呼，2/4个节拍，就像一场猛烈的沙尘暴击打着管乐队箱子上堆积的空铁桶。接着，突然一片安静，就像被猝然按下了开关，过了一会儿甚至更久之后，耳朵有些无法辨别出音调。自由呼吸几下，肋骨摆脱了陌生人手臂的束缚。接着，又全部重来一遍，又一场沙尘暴，又一张粉色舞会门票，又一双脚紧挨着你旋转，又一个无名之辈指引着你旋转到他想去的方向。 对她来说，这就是她的全部。她非常热爱她的工作，她非常喜欢跳舞，尤其是做职业舞者。有时她希望自己生下来就是瘸子，这样她就不能同时控制自己的两只脚。或者是失去听力，这样她就再也不用听到另一只长号对着天花板拉动滑管，那就可以让她远离这种生活。那样的话她也许就会在地下室的洗衣房里为别人洗脏衬衫，或者在餐厅的碗碟间擦洗别人的脏盘子。不管怎么说，希望又有什么用呢？你得不到任何东西。但是，又有什么坏处呢？你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在这个小镇上她只有一个朋友。它不会动，也不会跳舞，这是它的一个优点。它总是在那里，夜复一夜，好像在说：“孩子，打起精神来，还有*后一个小时。你可以的，你之前做到过。”过了一会儿，它又说：“孩子，坚持住，就剩半个小时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快结束的时候它又说：“再转一圈，孩子。时间到了，只要再转一整圈，你今晚的刑罚就结束了。只要再转一圈，你可以坚持住的，现在不能认输。看啊，我的分针正在时针上顽强前进。我又为你搞定了一次，我又让你解脱了。你从这儿回来时就一点钟了。” 它似乎每天晚上都对她说这些话，也从未让她失望。这是城里唯一能让她喘口气的东西。这是整个纽约唯一能支持她的东西，即使只是被动地支持着她。在她无尽的黑夜世界里，它是唯一有心的东西。 她只能从左边后面临着小街的两扇窗户看到它，每次她都会绕着那条小街走。前面的几扇窗户俯视着主要街道，却看不到钟。左边有一整排窗户，但只有*后两扇才可以看到，其余的都被路上的建筑挡住了。它们总是歪斜地打开以便通风，楼上的喧闹也从这里传到下面的人行道上——也许能让流浪汉离开街道。这些都是她通过后两扇窗户看到的，它从远方的高处慈祥地望着她。有时几颗星星散落在远处，这些星星并不能帮她，然而它却可以。星星有什么用？世上一切有什么用？生为女孩有什么用？至少男人不必贩卖他们的双脚。他们也许会以其他方式卑微地生活，但他们不必以这种方式卑微地活着。 虽然隔得很远，但她视力很好。它在塔夫绸般夜幕的映衬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是一个发光的圆圈，就像一个铁环。里面有12个发光的凹槽。还有一双发光的手把它们分隔开，它们从来不会卡住，也从来不会停止，更从来不会对她耍卑鄙的手段，却总是为她鼓劲，总是在一点点前进，帮她逃脱并离开这里。那是派拉蒙塔上的时钟，在第七大道和第四十三街交叉口处，从这儿一直要走到小镇的那头。从她所在的地方，透过一个奇怪的视角越过成片的建筑屋顶，仍然可以看到斜对面的大钟。它就像一张脸——所有时钟都是。它就像一张朋友的脸，对一个22岁的红头发苗条女孩来说，这是个有趣的朋友，但它同时也显露出忍耐与绝望的区别。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虽说她居住的公寓距离时钟更远，方位也有所不同，但只要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仍能透过房子的窗户看到。但在那里，在失眠的夜晚，它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既不支持她，也不反对她。只是在这，帮她度过晚上八点到凌晨一点这段时间。 现在，她渴望越过这不知道是谁的肩膀看向它，然后看到它对她说：“还有十分钟。*糟糕的部分就要结束了，孩子。咬紧牙关，在你意识到之前……” “今晚这里人很多。”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声音是从哪来的，她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真空状态。然后她的意识集中在此刻像是脱离了肉体，而带着自己旋转的无名之人身上。 哦，那么他要谈话了，是吗？好吧，她能处理好的。在这一点上，他比大多数人都要慢。这是他连续第三次还是第四次邀请她跳舞。在*后一次中场休息前，她回想起相似的西装颜色曾多次出现在自己模糊的眼前，虽然并不确定，因为她从来不费心思去区分它们——从来没有。也许，他只是张口结舌或是害羞，所以直到现在也没开口。 “嗯。”如果她不把整个词吞下去，她就无法把单音节词说得更短。他又说了一句：“这里平时都像今晚一样多人吗？” “不是，关门之后就没人了。” 好吧，就让他这样看着她吧。她不必对他友好，她所需要做的只是和他跳舞。他的十美分只包括了脚部运动，不包括声音练习。 他们在*后一曲时会关掉场上的灯。他们通常都会这么做，就像现在这样。灯直接关了，地板上的人像沙沙作响的幽灵一样四处游荡。这么做是为了让顾客感到安宁，为了让他们出去的时候感觉是在这里和某个人进行了一场私密谈话。而这只要十美分和一纸杯添加了植物色素的橙汁。 她能感觉到他稍稍往后仰头，仔细地看着她，似乎想弄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她茫然地把目光集中在闪闪发光的银色螺旋体上，那螺旋体在墙壁和天花板上不停旋转，顶上旋转的镜子反射出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