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着我

卷一晨曦 1 毕业典礼结束不久，省师范大学刚刚毕业的六个大学生就告别了他们的母校，告别了他们生活了四年的省城，踏上了开往西平县的火车。拥挤的火车上，谁能想到这几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将要到全省*偏远的西平县去进行为期三年的支教呢？ 火车上，他们并没有认识到未来生活的严峻性，大家都像外出旅游一样对西平县充满了无尽的向往，似乎一下火车就是鲜花、红地毯，以及列队欢迎的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激动的神情，引得全车厢的人把目光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 啊！年轻的大学生啊！走到哪里都是一片阳光。 可是，他们的兴奋与激动在他们走下火车的那一瞬间彻底消失了，被严酷的现实结结实实地泼了一盆冷水。美丽的鲜花和红地毯根本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起伏的大山。虽然此时阳光依旧灿烂，但他们的心里却一片阴暗。 西平县绝对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充满诗意，尽管它的名字里有一个“平”字，但也只有县城一带有那么一丁点儿平地，其余全是山地。 大学生们要来支教的地方又是西平县*偏远的乡——方山乡，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里被大山包围着，是个名副其实的山乡。 西平县城通往方山乡的公共汽车，*远也就只能来到方山乡政府所在地就不能再继续行驶了，因为到这里能够行驶大汽车的公路就没有了，乡政府通往各个自然村的路都是一些挂在半山腰的或宽或窄的山道，*宽处也不过几米，汽车根本无法通行。村民来乡里办事儿基本都是步行，偶尔也有骑自行车的，骑自行车有时候甚至还不如步行，遇到难骑的路还得推着车前行。如果要进一趟县城就更不用说了，步行到乡里才能搭上开往县城的公共汽车。 大学生们在乡政府门口下了公共汽车，他们现在应该先到方山乡教育办公室报到，报到之后才能知道自己究竟在哪个学校支教。 他们进了乡政府大院，向看门的大爷打听乡教育办公室在哪个屋办公，大爷热情地告诉他们说乡教育办公室不在这里，在乡中学的对面，还得继续向回来的方向走二里a地。他们一听就都皱起了眉头。没办法，他们只好折回去，朝乡中学的方向走去。还好，几个人结伴而行，说笑间就来到了方山乡教育办公室，接待他们的是主任杨本昌。大学生们这时才知道，杨本昌管理着方山乡所有的学校，是这里教育战线的“一把手”。 杨本昌首先对大学生们的到来表示欢迎，然后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告诉了他们具体的支教学校。 同行的六个人中，除了音乐系的杜丽丽被安排在乡中学外，其余的人都被安排到了各个自然村的小学。中文系的许松、音乐系的韩娜娜还有体育系的庄勇被分到了距离乡政府二十多里的南洼沟村小学；政教系的杜小峰和物理系的匡亚非被分到了与南洼沟一河之隔的牛村小学。 一听到这个结果，杜丽丽眼睛里立刻就闪现出了惊讶与兴奋的光芒，她差点儿叫出了声，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捂起了嘴，极力掩饰自己的激动与兴奋，但她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异常厉害。她真的非常开心，因为相对于自然村来说，乡中学当然是*佳选择，这里虽说也在大山深处，但是出门就有通往县城的公共汽车，附近还有小超市和饭店，所有乡里的机关几乎都在这儿附近，办什么事儿也挺方便。*主要的是乡中学有教工食堂，杜丽丽不用自己做饭可以直接到食堂就餐。 自然村就不一样了，不通公共汽车不说，甚至连基本的生活都成问题。要是来乡里办点儿事儿，还得步行二十多里山路，想想都让人发愁。 韩娜娜当下就哭了，抓着杜丽丽的手说：“丽丽，你命真好，你能留在乡中学，我们可要到深山老林里去受苦了。” 杜丽丽有些得意地说：“其实不管在哪里工作都是一样的，因为我们都是来支教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语气里明显带有一种优越感。 杜小峰听了很不高兴，说：“能一样吗？至少这里有直通县城的公共汽车，不像我们还得步行二十多里山路才能坐上公共汽车。” 匡亚非也拉着脸对杜丽丽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你没留在乡中学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你如果觉得都一样，咱俩就换换，你去村里，我留在乡中学。” 杜丽丽立刻涨红了脸，说：“你们怎么都把矛头对着我啊？留在乡中学又不是我的决定，我有错吗？” 庄勇说：“丽丽，你没错，你就是说话让人听了不高兴。” 杜丽丽说：“我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你们明显都是带有个人情绪的嘛！” 庄勇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许松看到这阵势，觉得弄不好会吵起架来的，他赶紧上前拉了一下庄勇的胳膊，对大家说：“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丽丽能留在乡中学，我们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已经成为现实了，大家就不要再争吵了，现在*要紧的是先把丽丽安顿好，咱们还得赶咱们的山路呢！” 许松的话让杜丽丽倍感温暖，她的口气缓和了不少，说：“刚才我说话有点儿着急了，不好意思啊，我有时间一定去看大家，你们一定要欢迎我。” 许松悄悄瞟了一眼杜丽丽，她脸上依然荡漾着难以言表的自豪。 说实话，许松打心里瞧不上杜丽丽，难道就因为分在了乡中学支教就觉得异常骄傲吗？为了一点儿小小的利益就沾沾自喜，说实话，真不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不管怎么说，大家毕竟都是同学，他们先安顿好杜丽丽后，才和她告别。分别的时候，杜丽丽一直把同学们送了很远才回去，她转身的时候，眼圈红红的。 离开杜丽丽后，他们五个人很快就步行在山道上了，大家刚开始都还有点儿新鲜感，尤其是庄勇，兴奋得不是趴在山道边的草地上做几个俯卧撑，就是攀着路边的树干来个引体向上。 可是山道越来越难走，大家的情绪越来越差。 杜小峰嘴噘得老高，埋怨着：“什么鬼地方，把我的脚都磨出泡了。” 匡亚非一边走一边狠劲儿地踢着路上的石头，说：“我们这是干吗呢？自找罪受。”到*后，他的高档旅游鞋都被踢裂了一道口子。 韩娜娜又一次抹起了眼泪，说：“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我就不来了，为什么丽丽就能留在乡中学？太不公平了。” 庄勇说：“鬼知道她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不公平的事儿多的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许松说：“咱们都想开点儿，好在咱们是来支教的，也不会永远留在这里，忍忍就过去了。”许松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很不是滋味，只不过他是个不善表露情绪的人罢了。 其实，许松真有些看不起他的这几个同学，当初离开省师范大学准备来支教时，他们个个都信誓旦旦，说了很多豪言壮语。匡亚非说为了祖国的下一代愿意挥洒热血；杜小峰说为了贫困地区的教育立志奉献青春；杜丽丽甚至还用了一个20世纪五六十年代非常流行的口号——“决心为农村战天斗地”来为自己添光加彩；韩娜娜更是“技高一筹”，高歌了一曲《好大一棵树》以表示自己的决心。现在看到他们的态度竟然是这样，许松就觉得好笑，人啊！只有在现实面前才能表现出真性情来。 许松虽是学中文的，文章也写得不错，甚至还发表过小说，但当时面对那样的场面，他搜肠刮肚也没有掏出几个激昂的词语来，*后他只说了“我愿意去支教”这么一句话，脸就憋得通红。今天看来，他也算对得起自己的内心了。 不管怎么说，埋怨归埋怨，大学生们还是朝支教的地方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