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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像一棵秋天的树:黑塞诗意三部曲(全3册)

我就像一棵秋天的树:黑塞诗意三部曲(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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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星价¥90.3 定价¥12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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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详情
  • ISBN:9787576300987
  • 装帧:一般铜版纸
  • 册数:暂无
  • 重量:暂无
  • 开本:32开
  • 页数:720
  • 出版时间:2021-10-01
  • 条形码:9787576300987 ; 978-7-5763-0098-7

本书特色

狂揽诺贝尔文学奖、冯泰纳奖、歌德奖等诸多文学奖项的文学巨匠;西方青年读者的精神偶像赫尔曼·黑塞,带你走出迷茫,追寻自我! 德文原版直译!无删减! 全新译本!精彩导读! 黑塞被文化学者们公认为德国文化史、文学史上仅次于歌德、海涅,和托马斯·曼并列的文学大师。 从自六十年代中起,黑塞逐渐取代了美国文坛霸主海明威,受到广大青年读者的追捧,成为西方青年读者的精神偶像;他的作品迄今已被译成53语言,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经久不衰。 《德米安》是村上春树、塔可夫斯基挚爱的文学经典;1929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保尔·托马斯·曼赞誉:“这是一部击中时代神经的作品。” 《悉达多》是《牧羊少年奇幻之旅》巴西作家保罗·科埃略的开悟之书;仅在印度一国,便被译成了12种方言。 《荒原狼》于1927年发表,一经出版轰动欧美,并跨越国界掀起了“黑塞热”,是黑塞创作生涯中的里程碑之作;托马斯·曼将其誉为德国的《尤利西斯》,先后被译成近20种文字。

内容简介

本套书中包含《德米安》《悉达多》《荒原狼》三本赫尔曼·黑塞的作品。 《德米安》 19世纪末的德国小镇上,少年辛克莱因夸下海口而遭流氓勒索,与神秘人德米安结下不解之缘。此后,虽然辛克莱和德米安天各一方,但二人的羁绊却一直在冥冥之中指引着辛克莱追求自我、认识世界、实现成长。终于,辛克莱摆脱了年少的彷徨,进入了大学,在机缘巧合之下与德米安再度相逢。然而,好景不长,**次世界大战爆发,毁灭的狂潮降临欧洲,辛克莱与德米安的命运也终被改写。 《悉达多》 为寻得内心真正的教义和超我的境地,婆罗门青年悉达多离开了优渥的家庭,踏上了漫漫求道之旅。一路上他结识了名妓、富商、船夫等人,并分别从这些人身上习得了宝贵的人生智识与经验,而这些都成为日后滋养其身心和帮助其悟道的养料。*终,他在绝望中找到了通往自我的通道。 他始于山水雨林,归于河谷清风。 《荒原狼》 哈里·哈勒尔是个年近五十的作家,偶然间,他得到了一本《论荒原狼》的小册子,觉得自己正如小册里所说,是人性与狼性并存的荒原狼。精神上的痛苦和孤独使他深陷精神分裂的境地,在寻求解脱的过程中,他陆续结识了赫尔米娜、帕布罗、玛利亚。之后,在帕布罗的带领下,他来到了魔术剧场,在这里他看见了千百个不同的自己。*终,在莫扎特的思想中受到了启发,对人生有了全新的认识。

目录

《德米安》

序 003

**章?? 两个世界 007

第二章?? 该隐 033

第三章?? 强盗 059

第四章?? 贝雅特里齐 085

第五章?? 鸟奋争出壳 113

第六章?? 雅各的角力 137

第七章?? 艾娃夫人 167

第八章?? 终结的开始 199


《悉达多》

**部分

婆罗门之子 003

与沙门同行 015

乔达摩 028

觉醒 040

第二部分

迦摩罗 047

与孩童般的凡夫俗子同行 067

轮回 080

在河边 092

船夫 108

儿子 126

唵 139

乔频陀 150


《荒原狼》

出版人前言 001

哈里·哈勒尔自传 025

......

展开全部

节选

**章 两个世界 故事就从我十岁时讲起吧,那时我还在家乡小城的拉丁文学校读书。 那段岁月,许多东西都有独特的味道,每次回想起来,我总不免忧伤,但也会有些许满足感:幽暗的小径曲折延伸,明亮的楼塔高耸入云,钟声响起的时候,大街上人头攒动;城中的房子或温暖干净、宜人居住,或藏有秘密、幽魂不散。那些气味像暖洋洋的小屋,像活泼可爱的兔子,像美丽大方的少女,像美味的家常菜,或是阳光下香甜的水果。岁月流逝,日夜两极交替复始,而两个世界便在此交汇。 而其中一个世界,便是父母之家。请别误会,它指的就是我的父母。对这个世界,我再熟悉不过,它意味着爸爸和妈妈,意味着慈爱与严厉,还有榜样与教养。这里一尘不染,处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这里,说话要和气,不能忘记洗手,衣服要整洁,时刻守规矩;在这里,不能随心所欲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只能被动接受父母安排好的未来;在这里,义务不尽便为罪孽,心有不洁必须告解,唯有原谅方结善果,博爱世人始获尊重,通晓《圣经》而得智慧;在这里,人只有一言一行合乎规范,生活才能干净、美满,秩序井然。 而第二个世界呢,虽然也来自我家,却是另一种样子,有着天壤之别。这里不仅有少男少女的生活,也有恐怖故事和流言蜚语,阴森可怕却又神秘莫测,譬如:骇人的屠宰场或监狱,长舌妇口中的绯闻,醉汉的胡言乱语,母牛生崽或马摔断腿的故事,再或者各种遭贼、杀人甚至自杀的传闻。所有事,无论是好是坏,哪怕疯狂又残忍,都是身边的事,可能就发生在附近的小巷中,或者周围人家里。警察驱赶流浪汉,醉汉殴打妻子,女孩们晚上成群拥出工厂,老太太使用巫术害人致病,宪兵们逮捕纵火犯,森林中不时有强盗出没——这就是第二个世界,它充满暴戾。这样的暴戾无处不在,却唯独没有进入过父母的房间。真是奇妙,我们身边既有和平、秩序、宁静、善良、宽容与博爱,也有喧哗、骚动、黑暗与残忍这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因此,当我们惧怕时,只需一个跨步,就可以随时回到母亲温暖的怀抱中,避之若浼。 然而,*奇妙的莫过于这两个世界交织的方式,它们界限分明却又相辅相成!举个例子,我们的女仆丽娜,每天傍晚都会坐在门边祈祷,用清脆的歌声赞美上帝,她衣裳整洁,干净的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这时的她属于父母之家,属于我们,正大光明;而当她在家里和我讲无头男孩的故事,或是在肉铺和隔壁女人吵架时,她便属于另一个世界,隐藏在秘密之中。所有人,尤其是我,亦是如此。 诚然,我是我父母的孩子,属于这个清白而正确的世界,但我所闻所见且身处其中的那个世界,都和它截然不同:那里陌生且不祥,人们往往问心有愧,并感到恐惧。可我有时就喜欢在那里待着。虽然大家都说,太阳下的生活很美好,我也应当在阳光下成长,但我觉得那并没什么好看,甚至有些单调和荒凉。我也明白,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像父母那样正直磊落的人,拥有他们那种毋庸置疑的权威,但要实现它,我还得走很长的路,要完成所有的学业及研究,还要经过重重试炼。而所要走的这条路往往会经过那个昏暗的世界,甚至从中穿越,很有可能一不小心,便会沉沦在此,无法抽身。我听说过不少少年在这里误入歧途的故事,所以在回到父母身边,重新接近真善美时,总有一种如释重负、无比舒畅的快感,我觉得,这是唯一一件正确而且值得期待的好事。尽管如此,那些邪恶或误入歧途之人的故事却依然显得十分诱人。平心而论,他们自我救赎或迷途知返的老一套结局是有些倒胃口的,但没人这么想,更没人这么说,这只是一种深埋于心的暗示或者可能。我幻想中的魔鬼,要么乔装打扮,要么直截了当地出现在大街上、集市里、酒馆内,但绝不会出现在我的家中。 我的姐妹们同样生活在光明的世界中。在我看来,她们比我更亲近父母,性格更温顺,更懂礼貌,犯的错也比我少。虽然她们有缺点,也有陋习,但没我那么严重,不像我一样会被邪恶之物吸引与暗黑世界离得那么近。她们和父母一样,很好相处,值得尊重;倘若有人与她们起了争执,事后也会良心不安,期望她们宽恕,因为中伤她们就等于是中伤了她们美德与善良兼备的父母。所以有些秘密,我宁愿和街坊里那些名声*差的社会青年畅谈,也不愿和她们分享。 在阳光明媚、秩序井然的好日子里和姐妹们一起玩耍,确实是一件乐事,在她们面前表现得体,做个乖孩子的感觉也的确是不错的,或许做天使就必须如此吧——那是孩童认知中*崇高的事情,我们都觉得做天使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会像糖果一样甜,周身也会环绕着圣诞节的快乐气氛。奈何良辰美景总是太过短暂!玩耍时,常常会因为我过度的激情和狂躁,带来争执和不幸,即便是我姐妹这样的人也难以承受。怒火中烧之际,我会变得极度暴躁,举止恶劣、言行不逊,但之后,我会深感堕落,万念俱灰,陷入漫长的悔恨,在反复煎熬中乞求原谅。随后,一道亮光会冲破黑暗,抚慰我痛苦的心灵,使我获得些许的安宁。 我在拉丁文学校上学的时候,和市长儿子以及林业官的儿子是同班,我们有时会一起玩耍,虽然他们有时候放荡不羁,但依旧属于那个光明的世界。不过,我还是和一向被我们鄙视的一些公立学校的邻家男孩们关系更好些,我的故事也要从他们当中的一位讲起。 那会儿我十岁多一点儿,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我和两个邻家男孩在四处闲逛。这时,来了一个高大健壮又粗鲁的大男孩,约莫十三岁,他是弗兰茨·克罗莫,是一个裁缝的儿子,在公立学校读书。他爸爸是个酒鬼,整个家族都臭名远扬。我听说过他,也有些畏惧他,更不喜欢见到他。他已经有了点儿大人习气,时时故意学着厂里的小青年说话。他领我们来到了桥下的岸边,然后躲进了**个桥拱底下。那儿水流湍急,河岸狭窄,到处堆满垃圾、碎片、锈铁丝和其他废物,不过有时也能从里面找到些能用的玩意儿。我们照着克罗莫的指示摸进去,然后把找到的东西带给他看,有些东西他会占为己有,有些则会扔到水里。他让我们时刻注意里面有没有铅、铜或者锌质的东西,这些他一般都会揣到自己兜里,甚至连一把破旧不堪的牛角梳也不放过。我和他在一起时非常紧张不安,倒不是因为我明白父亲知道这事以后会严厉禁止我再犯,而是因为我打心里对克罗莫恐惧。不过,他对我和对其他人一样,一视同仁,这点倒是让我很高兴。他下命令,我们就服从,虽然这是我**次和他共处,但就像是在遵守着老规矩一样。 完事后,我们坐在河岸上,弗兰茨朝河里吐了口痰,这看起来可真够有范儿的。他从牙缝里把痰啐出去,指哪儿打哪儿,百发百中。然后,大家就聊了起来,细数曾经的种种“英雄事迹”和恶作剧,把自己好生吹捧。我一言不发,有些担心自己的沉默会不会太过扎眼,引来克罗莫的不满。而我那两个朋友从一开始便对我置之不理,光顾着和克罗莫套近乎。我反而成了其中的异类,感觉自己的衣服和行为对他们是种挑衅。我是拉丁文学校的学生,爸爸又有些地位,自然不讨弗兰茨的喜欢。而我明确感觉到,另外那两位只要有必要,就能迅速撇清和我的关系,独善其身。 *终,我不得不在强烈的恐惧之中开了口,编造了一个偷东西的刺激故事,而这个故事中的主人公就是我。我说:“有一天晚上,我和一个同学在埃克磨坊旁边的果园里偷了一大袋苹果,都是蕾奈特和金皮尔曼这种高档品种。” 凭借着这个故事,我脱离出了当下有些窘迫的处境,虽然因为胆怯导致自己讲故事的声音特别小,但好在我杜撰故事的本领还不至于生疏。为了不让故事过早结束,我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我接着说道:“我们其中一个去放风,另一个从树上摘苹果扔下来。*后因为袋子太重,我们只能把它打开,丢弃一半再走。但半小时后,我们又折返回来把剩下的苹果全部拿走了。” 我讲得意犹未尽,期待着讲完时会有人给我鼓鼓掌。然而我的两位伙伴却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观望着,而克罗莫则半眯着眼睛瞪着我,用威胁的口气问道:“这是真事?” “是真事。”我回答道。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我虽然心里怕得要死,但还是硬着头皮保证。 “你敢发誓吗?” 我吓坏了,但还是说了敢。 “那就说‘以上帝和幸福的名义发誓!’” “我以上帝和幸福的名义发誓!” “那好。”话毕他便转身离开。 我以为这就结束了。过了会儿,他起身开始返回,我感到有点儿高兴。当走到桥上的时候,我怯生生地说:“我现在得回家了。” “别那么急嘛,”弗兰茨笑道,“我们正好同路啊。” 他慢悠悠地往前走,我也不敢从旁边跑开。他真的在朝着我家的方向走。直到走到家门口,我看见了熟悉的家门和门上的黄铜门环,看见窗子上的夕阳,还有母亲房间的窗帘,我才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回来了!回到家里,回到光明与和平中可真是幸福! 我赶紧把门打开,溜了进去。不料,正当我要把门关上的时候,克罗莫挤了进来。瓦片修成的走廊里又冷又暗,只有院子里投下来微弱的光。他站在我旁边,抓住我的手臂小声说:“你这么急干什么,嗯?” 我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他死死抓着我的手臂,他的手力气很大,仿佛钢铁一般坚实。我揣测着他的心思,担心他会不会出手伤人。如果我此时大声呼救的话,楼上的人能及时下来解围吗?然而,我还是放弃了。 “怎么了?”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不过就是有些事情想问你,别人没必要知道。” “啊?是吗?你想知道什么?你看,我得上楼了。” “你肯定知道,”弗兰茨小声说,“埃克磨坊旁边的果园是谁家的吧?” “不,我不知道,我觉得是磨坊主的吧。” 弗兰茨狠狠地扣住我的手臂,把我拉到跟前,我从没这么近地直视过他的脸。他满眼怒气,坏笑两声,脸上写满残忍和暴力。 “那好,小鬼,我现在告诉你那果园是谁家的。我早就知道那儿的苹果被偷了,也知道那家主人说了,谁要把贼逮住了,就赏他两块马克。” “我的上帝呀!”我吓得喊出声,“你不会是想告发我吧?” 我察觉到,要唤醒他的荣誉感根本无济于事。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对他来说背信弃义不算罪过,我很清楚这一点。另一个世界的人在这件事上和我们都不一样。 “不告发?”克罗莫嗤笑一声,“小鬼,你真把我当造假币的了,以为我能自己造出两马克来吗?我就是一个穷鬼,不像你有个这么有钱的爸爸!既然能赚到两马克,我为什么不去赚呢,没准他给的还能更多些呢。” 他突然松手放开了我。我家的门廊再也没有和平、安全的感觉,整个世界在我身边轰然崩塌。如果他把我扭送至警局,我就成了罪犯,别人会告诉我的父亲,甚至还会有警察亲自找上门来。混乱带来的恐惧让我窒息,所有的丑恶与危险如潮水般向我涌来。我根本没偷过东西,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发过誓!天哪!天哪! 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我觉得必须要买回自己的清白,于是,我绝望地把手伸进口袋里,在里面摸索着。里面没有苹果,没有折叠刀,什么都没有。突然,我想起了自己的表,一块老旧的银表,它已经不能走了,不过我还是就这么一直戴着。这块表是祖母留给我的,我毫不犹豫地将它摘了下来。 “克罗莫,”我乞求道,“听着,你不要告发我,这样做对你也不好。我现在把我的表给你,你看看。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拿着吧,它是银的,工艺很考究,不过有点儿小毛病,得修修才行。” 他笑着哼了一声,一把夺过这块表,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我盯着这只大手,那是一只粗糙而充满敌意的手,它扼杀了我的生活和平静。 “它是银的……”我嗫嚅道。 “什么破烂银表,还是坏的,我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他鄙夷道,“要修你自己去修!” 说完,他正要转身,我连忙颤抖着喊道:“弗兰茨!再等一下!你就拿着吧!它真的是银子做的,货真价实,除了它我真没别的东西了。” 他轻蔑而冷酷地看着我。 “你也知道我要去找谁,或者我也可以去找警察,我跟他们关系还不错。” 他二话不说转身要走,我想要拉住他的袖子,但没拉住。如果他这么一走了之,我就得承担一切后果,那我宁可去死。 “弗兰茨,”我几乎乞求道,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别做傻事啊!就当这是个玩笑,好吗?” “可以呀。只不过你要付出的代价高点儿而已。” “你就直说了吧,弗兰茨,我到底该做什么!我什么都愿意!” 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嗤笑出声。 “别装傻了!”他没好气地说,“你我都是明事理的,你也知道,我没钱,有两马克能挣就挣,不可能不赚这笔钱。我不像你一样有钱,还有这么一块表。只要你给我两马克,这事就算完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但那可是两马克啊!这对我而言太多了,它就像十马克、一百马克、一千马克一样遥不可及。我没钱。母亲那里有我的一个小存钱罐,每次叔叔或者别的亲戚来访,都会在里面放10芬尼或5芬尼。此外我再也没剩什么了,何况这个年纪的我也没什么零花钱。 “我没钱,”我哀伤地说,“真的没钱,但别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我有一本关于印第安人的故事书,有士兵小人玩具,还有个罗盘,我给你拿去。” 克罗莫的厚嘴唇歪了歪,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少给我废话!你那堆垃圾自己留着去!还罗盘?你在逗我玩吗?你给我听好了,把钱交出来!” “可我真的没钱,也从来没有人给过我零花钱,我是真的没法给你啊!” “明天你把钱给我带来,我放学后在学校下面的市场等你,交了钱这事就算完了。你要是带不来,明天就有你好看!” “行是行,但我上哪儿找这钱啊?天哪!我真的没钱——” “你家不是有的是钱吗?这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记好了,明天放学,你要是啥都带不来——”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又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便像鬼影一般消失了。 我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的生活全被毁了。我想一走了之,不再回来,甚至想溺死水中,但所有的想法都是模糊的。我坐在门口*下面的台阶上,在黑暗中蜷起身子,沉浸在这飞来横祸的痛苦之中。 这时,丽娜提着篮子下来取柴火,发现了独自抽泣的我。我恳求她,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然后上了楼。玻璃门旁的衣钩上挂着父亲的帽子和母亲的阳伞,这一切都散发着家庭的温暖气息,让我倍感亲切,如同归家的游子重新体味家乡的尘土,我的心中也充满对它们的眷念和感激。但现在,它们已与我无关,因为它们来自父母那个光明的世界,而我已深陷罪责,堕入了未知的洪流,卷入放纵和罪恶中,为豺狼虎豹所威胁,被危险、恐惧和玷污包围。干净的帽子和阳伞,整洁的沙石路面,门廊上的大画框,还有我姐姐的声音,它们都比以往和蔼、可亲、美好,可我却从中感受不到丝毫的慰藉和安全,脑中只有厉声的斥责回响。它们都不再属于我了,我再也无法融入它们的欢笑、言谈和那宁静的生活之中。我的脚上已经沾染上了污秽,即使在门垫上擦蹭也无法抹去;阴影已伴我随行,而家中的世界却一无所知。我曾埋藏过许多秘密,也无数次担惊受怕,但相比今天招致的灾祸,它们不过都是儿戏。厄运穷追不舍,它将魔爪伸向了我,将我困住,即便是母亲也无法保护我免受伤害,因为根本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我不是曾经以上帝和幸福的名义发了假誓吗?所以我的罪过是偷窃还是撒谎已经不重要了,我的罪过已经不在于这些了,而在于我向魔鬼伸出了手。为什么我要掺和进去?为什么我要对克罗莫言听计从?甚至对他的服从超过了父亲?为什么我要编造那个偷东西的故事?为什么我要把犯错误当成英雄事迹吹嘘?现在魔鬼已经抓住了我的手,敌人就在我的身后穷追不舍。 我自然害怕明天的遭遇,但更担忧不确定的未来:我的人生将从此走下坡路,直接堕入黑暗。我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将会一错再错,在姐妹面前的表现、对父母的问候和亲吻都将成为虚伪的假象,我只能将这个不为人知的命运和秘密隐瞒在心底。 看到父亲的帽子,我的心中倏地充满希望和信任。我要向他如实坦白,等候他的裁决和惩罚,让他听我忏悔,把我从窘境中解救出来。虽然我免不了会受到责罚,就像以前经常被责罚一样,但只要我忏悔着恳求原谅,度过那一段苦涩的时光,事情也就可以过去了。 听起来挺好,也挺诱人!但这根本没用,我明白自己完全做不到。我现在有了一个秘密,我必须要独自吞下这个罪孽的苦果。也许我已经站在了人生的转折点,从这一刻起,我将位于坏人的行列,和坏人分享秘密,与他们为伍,听从他们的指令,*终变得和他们一样。我曾装男人逞英雄,现在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好在我进来的时候弄湿了鞋子,父亲因此分神,而没注意到比这更坏的事情。我接受了他的批评,并在内心悄悄把这种斥责转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瞬间,一种邪恶的感觉如电流般穿过我,新奇而刺痛:我觉得自己比父亲还要优越!我甚至在嘲笑他的无知,他只知道数落我把鞋子弄湿,这让我觉得他格局太小,目光短浅。“真无知!”我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谋杀犯,却只被人揪着偷面包这种小事不放。这种感觉很卑鄙丑恶,但它如此强烈,不断刺激着我,将我和自己的秘密与罪过紧紧捆绑。我猜,克罗莫说不定已经向警察告发我了,暴风骤雨即将降临,而现在我却还被他当个小孩子看待! 在我一生的经历中,这一刻的影响*为深远、*为持久。它在父亲神圣的形象上打开了**道裂痕,也在我童年生活的支柱上砍下了**刀伤痕。任何人在真正成为他自己之前,都必须摧毁自己的过去。正是这些无人知晓的经历,决定了我们命运的核心轨迹。这些裂痕终究会随着时间愈合直至遗忘,但在心房*隐秘的角落,它却依然存在,不断滴血。 我被这新奇的感觉吓坏了,恨不得趴在地上亲吻父亲的双脚,请求他的宽恕。但在一些极其重要的事情上,要获得原谅是无比艰难的,这个道理孩童和圣人都理解得一样透彻。 我认为有必要仔细考虑一下面临的新情况,策划一下明天的安排,但我根本做不到。整晚,我都在适应家里怪异的气氛。挂表、桌子、《圣经》、镜子、书柜和挂画仿佛同时和我说了再见,而我只能麻木地看着自己的幸福生活是如何化为往事离我而去,同时,我感受到自己长出了新的根须,并扎根于黑暗而陌生的世界,从中汲取养分。我**次品尝到了死亡的味道,它是苦涩的,因为死亡亦是新生,是对脱胎换骨的恐惧和不安。 直到躺在床上之后,我才感到如释重负。之前要熬过的*后一关便是晚祷,大家一起唱了一首我*喜欢的祷歌。但我没有一起唱,每一个音符在我听来都像指甲挠黑板一样刺耳。我也没跟着念祷词,当父亲以“主与我们同在”结束祈福时,我像挨了一记耳光,感觉自己已经被赶出家门。上帝的恩典是他们的,与我无关。就这样,我浑身冰冷,筋疲力尽地离开了客厅。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温暖和安全感包裹住了我,但没多久心却又再次陷入了恐慌,在过去的遭遇中颤动着。母亲进来向我问了晚安,脚步声在房间里回荡,手中的烛光在门缝中闪烁。我想,她还会再回来的,因为她已经感觉得到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会再来亲亲我,和蔼地问我怎么了,接着我就会哭起来,不再如鲠在喉,起身抱住她,向她倾诉,然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我将会得到救赎!当门缝渐渐暗下,我仍侧耳倾听,希望她再次过来。 之后,我的思绪又回到了自己的窘境上,敌人又浮现在眼前,清晰可见。他用眯起的眼睛盯着我,肆无忌惮地狂笑,我凝视着他,无法逃离的命运侵蚀着我的内心,此时,他变得越发丑陋和庞大,那双邪恶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魔鬼般的光芒。直到睡前,他依旧那样骇人。但我的梦境里既没有他,也没有今天的遭遇,有的是我和父母、姐妹们一起乘船出游,在欢庆祥和中度过假日的情景。半夜我醒来时,梦中的愉悦依旧回味无穷,姐姐的白裙子似乎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然而好景不再,我又重回现实,我的敌人仍在黑暗中怒目而视。 早晨,母亲急忙推开房门喊道:“上学要迟到了,你怎么还赖床不起?”当她看见我面色不好,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时,我突然吐了起来。 这样也挺好。以前,我很喜欢生着小病时卧床一个早上,喝着暖暖的菊花茶,听着母亲打扫隔壁房间的动静,还有丽娜在楼下和屠夫讨价还价的声音。不上学的早上通常是那么美好,甚至有一种美妙的魔力,连钻进房间里的阳光,看上去都和教室里绿窗帘挡着的阳光完全不一样。但今天,就连这些乐趣也变得枯燥无味。 唉,我要是死了多好!可我现在只是有点儿轻微的不舒服,没什么大毛病。生病虽然可以躲过上学,却躲不了克罗莫,他还是会在十一点钟时在市场上等着我。母亲的关爱没法再带来安慰,反而变成了负担和痛苦。我一边强迫自己睡个回笼觉,一边盘算着怎么办。十一点钟,我必须得赶到市场,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十点钟左右,我便悄悄起床,告诉家人自己感觉好些了,按照惯例,他们会让我继续回到床上歇息,或者下午再去学校,我就说自己还是想上学。我在心里计划好了这一切。 我不能身无分文地去见克罗莫,我必须拿到自己的小存钱罐。我知道里面根本没多少钱,但我有种预感,有这点儿钱总比没有好,至少能够暂时安抚一下克罗莫。 我穿着袜子潜入了母亲的房间,从梳妆台上取走了自己的存钱罐,做这些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很糟糕,但没有昨天那么糟。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回到楼梯间里时我发现存钱罐上了锁,这下我更紧张了。强行打开它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把那层薄铁皮撕破即可,然而当我把它撕破的那一刻,那断开的裂口却刺痛了我。因为在这一刻,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偷。以前我干过的坏事仅限于偷吃水果和糖块,可今天,我竟已发展到了偷窃的地步,虽说那本就是我自己的钱。我能感觉到,自己离克罗莫和他的世界更近了一步,事情正在一步步恶化,但我只能勉力而为。魔鬼已经将我揽入怀中,我早已没有回头路。这些钱在盒子里分量不小,但拿出来却少得可怜,我战战兢兢地点完,一共六十五芬尼。我把存钱罐藏在了楼下的门廊里,紧紧攥住手中的钱,带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心境,飞一般地走出了家门。我仿佛听见楼上有人在呼喊我,我头也没回,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时间还很宽裕,我故意选了条迂回的路,行走在这个仿佛变了模样的城市里。头顶的云层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沿途的房屋似是在审视我,无数的路人也好似向我投来了怀疑的目光。路上,我突然想起同学说过,牲口市场里面藏着一块塔勒银币。我倒是希望上帝显灵,能给我这么笔飞来横财,但我已经没有祷告的权利了。即便可以,存钱罐也没法再复原了。 弗兰茨·克罗莫大老远就看见了我,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等走近我身旁时,他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跟着他,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经过堆满秸秆的小巷和人行桥,来到一幢新建的房子前。那里还没有施工,墙上光秃秃的,门窗都没安上。克罗莫回头看了看我,从门洞进去,我紧随其后。他走到墙边,示意我过来,然后伸出手漠然地问:“钱呢?”

作者简介

赫尔曼·黑塞 (1877-1962),出生于德国,1919年迁居瑞士,1923年入瑞士籍。黑塞一生曾获诺贝尔文学奖、歌德奖、冯泰纳奖等诸多文学奖项,有“德国浪漫派的*后一位骑士”之称。其作品文笔优美细腻、富有诗意,重视在精神领域里进行挖掘探索,无畏而诚实地剖析内心。 代表作品:《荒原狼》《德米安》《悉达多》《彼得﹒卡门青》《在轮下》等。 李熠莘 西安外国语大学德语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翻译与翻译研究。曾译有《德语构词法》,在西安外国语大学就读期间,为该校国际舆情与国际传播研究院供稿数十篇。 张亚 东南大学建筑系毕业,现居柏林,于苏黎世攻读硕士学位,从事翻译工作多年,曾参与翻译建筑类文章,现在主攻文学翻译,致力于德国文学作品的研究。 张文思 著名青年翻译家、影评人、山东省电影家协会成员、《电影世界》杂志撰稿人。曾翻译过数部作品,深受读者及业内人士好评。译有《功夫熊猫艺术设定集》《荒原狼》《生活本身——美国影评人罗杰·伊伯特自传》《电影行话手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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