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局

引子平地惊雷蹲在墙角的谷为怀边站起来，边问凌志云饿不饿。凌志云跟着站了起来，说有点饿，又说不饿。谷为怀一笑，问他累不。他说有点累，又说不累。谷为怀拍一下他的肩膀，说一个共产党员，就得多吃苦，多担当。他点点头，说记住了。几天前，凌志云刚批准转为正式党员，又由支行信贷股副股长提拔为信贷股股长，高艳说他这是双喜临门。去年夏天，谷为怀由H银行沧江支行的副行长接手支行行长的工作，成为支行成立以来的第三任行长。今天上午，凌志云随谷为怀去沧江机械厂搞调研，下午又陪谷为怀去参加兴隆机械厂的破产清算大会。沧江机械厂经营近来也是每况愈下，贷款的安全已成了一个问题，引起了市分行分管信贷的副行长邓昌明的关注。兴隆机械厂是沧江县首批先破后立的地方国有企业之一，破产后成立了兴隆机械公司，原来的厂长成了总经理。在破产清算会上，县财委主任、兴隆机械厂破产清算小组副组长梁光辉宣布，一般债权人的清偿率为百分之一点五，银行债权的清偿率为百分之零点一。凌志云腾地站了起来，手一举，有话要说。谷为怀忙拉他坐下，说能让新公司承接了小部分贷款，清算还能得到这么一丁点，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全靠有梁光辉的关照和运作。凌志云说他看着就来气，想着就心疼，当初这贷款支行不放，是梁光辉把谷为怀请到办公室，说兴隆机械厂就得死马当作活马医，贷款必须放，这是县长的意思，如今倒好，说破产就破产了，贷款全打了水漂。谷为怀指了指吵吵闹闹的会场和哭哭啼啼的人群，拍了拍凌志云的手，要他别说了，破产不只是兴隆机械厂，贷款打了水漂的也不是只有他们一家。他说着一声叹息。凌志云摇摇头，又苦笑了一下。散会时，天已黑了好一阵了。见路边有个小酒楼，凌志云说请谷为怀吃点东西再回家。谷为怀说还不饿，先走一走。顺着马路走了二十来分钟，凌志云突然停下脚步，指了一下路边的院子，请谷为怀先走，他顺路进去催收一下宋老板的贷款，前天晚上来守候了一个多小时，没见着人，今天去碰碰运气。谷为怀说给他做个伴，一起去。凌志云说不用，就别辛苦他了。“你看，那星子!”凌志云说着指了一下天上。谷为怀抬头一看，只见一颗星星亮闪闪地划过天空，消失在山的那边。天空深邃，繁星点点。谷为怀问凌志云刚才那划过天空的是什么。凌志云刚要说是流星，但话到嘴边又忙打住了，只是望着天空，仿佛还在找那颗流星。谷为怀又问他今天是哪一天，现在是几点。他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谷为怀，再看一下手表，郑重地说今天是1996年5月17日，现在是晚上9点16分。两天后，凌志云从报上看到，某地一家才成立一年的县支行就在1996年5月17日这一天，因经营不善，效益不好，给摘牌撤销了，成了中国**家被撤销的商业银行机构。这无异于一声惊雷，惊得凌志云发蒙，发怵。他放下报纸，在椅子上呆坐了好一阵，心想看来银行也真不是铁饭碗，更不是金饭碗了，支行眼下的经营状况也并不乐观，已有亏损的迹象，也许今年就会出现亏损，但愿被撤销的命运别降临到支行头上。**覃狼真来了谷为怀一出H银行双江分行行长邓昌明的办公室，就一连两个踉跄，好在忙扶住了墙壁，才没扑倒在地，但手上的包是摔去了老远。在从双江市回到沧江县的路上，六十来公里，一个多小时，谷为怀一直头枕着椅子，闭着眼睛，一动没动，半句话也没说。司机几次回头，见他一脸铅色，想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是不是要拿坐垫枕在腰下，别那样坐久了又腰疼，却始终没敢开口，只是大气也不出地开着车，尽力把车开得平稳一些，喇叭都没按过一下。黑色的桑塔纳伴随着有些刺耳的刹车声，在H银行沧江支行大门口停了下来。不等司机开门，谷为怀已拎着包下了车。他望了一眼天上那自得晃眼的太阳，站在大门口，端详了一会儿那挂在门柱上，白底黑字的支行牌子，用食指摸了摸，弹了弹指上细微的灰尘，轻轻一声叹息，低头快步上楼去了。支行有一个小院落，临街八十来米，东端是进院子的通道，西头是食堂，中间靠食堂是大会议室，靠食堂是营业厅，靠通道是上楼的大门。食堂和大会议室的上边是员工宿舍，营业厅和大门上边是办公楼。院子狭长，*宽处也不到三十米。办公楼下和围墙边的几棵白玉兰树都已有碗口粗了。那都是谷为怀调入支行的第二年春天，老行长带着谷为怀等人一起栽下的。在楼梯问，等候在楼道口的朱建国笑嘻嘻地跟谷为怀打招呼，谷为怀却视而不见，从后边追上来的高艳大声跟他说话，他也是听而不闻，一进办公室就顺手把门“嘭”地关了，把高艳挡在了门外。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