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之狐/乙一

六年前，我上小学五年级时，**次吸了香烟。 那天深夜，我上完补习班回家，发现父母尚未归来，父亲的沙龙香烟还摆在餐桌上。我并非一直想尝试吸烟，也不好奇香烟的味道，单纯因为无事可做，便拿起一根点了火。 我以为自己一定会咳嗽，但身体却毫不抵抗地吸入了烟雾。没什么特别的感慨，顶多是“哦，原来如此。” 那天深夜，我把烟头塞进空罐，看了一会儿漫画就睡觉了。为了散掉烟味，我还打开了窗户。 从小我就要上补习班和各种兴趣班，唯独吸烟的习惯，一直持续到了高中。 当然，像我这样的普通高中生在教室吸烟是违反校规的行为，所以我平时都在厕所隔间里吸烟。而厕所隔间，正是一切的开端。 我入学后做的**件事，就是寻找更合适，更安全的吸烟室。我想在没什么人的厕所里舒舒服服地吸烟。 我找到的*佳地点，是剑道场背后的男厕所。那里位于校园角落，平时没什么人来往。除了剑道部，周围还有棒球部和橄榄球部的活动室，但我从未见过有人出来上厕所。 可以想见这个厕所本是为运动部而设，不过*近新建的第二体育馆的厕所离运动场更近，几乎所有运动部成员都用那个厕所。 可能因为用的人少，厕所里挺干净。这里只有一个隔间，墙壁的瓷砖白得发光。而且，当时隔间墙上还看不到半点涂鸦。这在学校的厕所中实属例外。我初中的厕所里满是涂鸦。 我在那个厕所隔间里吸了几天香烟。嗯，真不错。于是，我在这里安了家。 很快升上了高二。那年秋天，我经常光顾的厕所发生了一件事。 禁止涂鸦 隔间墙上出现了这样的涂鸦。那行字写在一块手掌大小的瓷砖上，字体大小匀称，恰好用掉了所有空间，就像写贺年卡一样。 涂鸦内容也很奇怪。既然不准涂鸦，为何自己却在涂鸦。 应该是前一天的全校大会讲到了教学楼的涂鸦问题，所以这个涂鸦才会出现。 临近考试，我一手拿着单词本，一首夹着香烟，默默思考道。 翌日早晨，又有一个人在不准涂鸦的瓷砖旁边留下了一行签字笔的涂鸦。 这是谁的涂鸦啊，你自己不就在涂鸦吗。——K. E. 跟我的想法一样。这个K. E.说出了我的心声。那应该是他的笔名。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在用这个厕所。因为周围总是没人，好像只有我会走进来。但是现在看来，其他人也在用这个厕所。自从升上高中，我**次在这里感觉到了人的气息。 同一天傍晚再走进厕所，那里又多了两个涂鸦。 我就喜欢这种无聊的涂鸦。尤其是全文片假名的形式。——2C茶发 我觉得不应该继续在学校的建筑物上涂鸦了。——V3 这些都是用普通笔写在墙上的文字。2C茶发和V3，好奇怪的名字。四行涂鸦在干净雪白的厕所墙上显得特别突兀。白墙黑字。 当时我手上拿着数学习题集和香烟，口袋里正好也有一支签字笔。 于是，我开玩笑地写了一句： 你们究竟是谁？——G. U. G. U.是我的姓名缩写。我并不讨厌做这种事。 翌日早晨，我带着罐装咖啡和香烟走进厕所，“禁止涂鸦”的涂鸦已经被擦掉，反倒出现了新的涂鸦。 我不是谁 我是任何人 也不是任何人 我无处不在 那好像在回答我的涂鸦。 另外，2C茶发、K. E.的涂鸦也更新了。 用涂鸦回答不知是谁的涂鸦也太无聊了吧，反正是谁都无所谓。——2C茶发 “我不是谁”？ 没想到我们学校还有人会这样讲话。认识你真光荣。——K. E. 2C茶发的涂鸦在回答我，K. E.的涂鸦则是给我不是谁的回答。 就这样，我、写片假名那家伙、K. E.、2C茶发和V3就集结起来了，一共五个人。 用笔在瓷砖上写字，卫生纸一擦就掉了。因此，我们可以擦掉旧涂鸦，在上面写新涂鸦。 后来，涂鸦每隔一天或半天就更新一次，我在厕所吸烟的时间不再无聊。 现在已知除我以外还有四个人进出这个厕所，可是我一次都没碰到疑似的人。 试卷发回来了，我又蠢了一点。——2C茶发 下次要再接再厉，蠢上新高度。——G. U. 他们的涂鸦大多是抱怨、近况和学校的八卦，可是看起来很有意思。彼此不知道长相和姓名，却能快乐地交谈。我很喜欢这种状态。因为不需要暴露真名，随便写什么都可以。 前川出的数学题太恶心了。——G. U. 前川是学校的数学老师，负责我的班级。这人年轻认真，但是头发乱如鸟窝，不怎么受学生喜欢。 听说真田老师和后藤老师好上了。对了，真田老师买了辆红色的新车，还是左舵的进口车。——K. E. 那个花花公子！——2C茶发 厕所的墙壁逐渐变成我们五个人的留言板。 我在便利店碰到2D班的宫下了。果然跟传闻一样好看。她买了瓶果汁。——2C茶发 说到果汁，教室离自动售货机也太远了。如果每班有一台多好啊！——K. E. 那样空罐就会变多。现在也有人乱扔空罐呢。——V3 那个我不是谁很少说话。 V3 你说得好 尽管如此，那家伙的片假名文体却有压倒性的存在感。纤细而笔直的文字，散发着异样的气息。 二月底，高三毕业前两周的星期一。 这个学校空罐太多 墙上出现了一条奇怪的信息。 我心想，这小子有点古怪啊。 学校空罐太多？ 真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