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异乡人

　　水澈是一个算命人。不仅如此，水澈还能以说大鼓获得谋生之资。水澈的赚钱之路很是遥远，多少年他们一家不在老家那个村庄居住，这是因为他们将吸钱的触手伸到了南方省一个叫南山里的地方。　　村中人都传言水澈会灯下问的算卦术。灯下问之算卦法是找到羊、马属相者，可以通过其生辰八字来判断运数和前程。我隐约记得，在我上初中的那个乡镇逢集之日，有次我经过集市的一个几十棵白杨树丛生的角落，多少年这里就是算命打卦的传统地点。这里在逢集之日会聚集着众多的或站立或蹲着的庄稼人，在这些入围拢的中间，往往是一个口若悬河的算命人，其中就包括水澈。　　那时水澈正迎着正午的太阳，这让他的面部红的更加发亮。一位年老妇女带着女儿前去找他算命。水澈查了一下女儿的生辰八字，念念有词道：你女儿属相马，寅马在申，日柱支暗合马。他边说边紧盯着老妇女的脸和眼。在这伙人的外围，悄悄地站着水澈的老婆。两个人在众人不注意之际悄悄交换着眼神。然后水澈在众人之间站起，将老妇女偷偷拉到远离人群的一个角落。我在远处可以隐约听见水澈似乎是说：你女儿这卦象不是吉利之卦啊，这卦主你女儿未婚先孕。年老的妇女似乎就更加紧张，更是将声音压到让我没法听清的地步了。　　我本性喜欢这些阴阳八卦之事。因为万物皆有其灵性。以我的观点，算命不过是以人之灵通达万物之灵而已。不仅是水澈会算命，即使是我，有时也可以预测初识之人的运数。即使是我本人的运数，在常年累月的与命运周旋中，我也基本能够了解命运的走向。我知道我的运数如此，也终日在与运数做着斗争，然而，命运之所以诡谲，就是知道也不一定能够隐藏或者闪躲。　　叁　　水澈曾经长时间担任过老家那个村的村长，并且是给那个村*能打上个人烙印的一个村长。水澈当村长具有天然的优势。在我老家的村中，主要人口都是来自和他同一姓氏，同时这个姓是村中的大姓，而水澈又是宗族中辈分很高者。这等于在村上的隐形权力链条中占据了一定的天然优势，一般就见人大三分。因为大部分人辈分都比他低一辈或者两辈，都管他叫叔或者爷爷。谁好意思对自己的叔或者爷爷找茬呢？　　即使有其他姓氏者意图挑战水澈，但是，在动这个心思之前，都会掂量一下，是否能够撼动这个有那么多村民称呼他为叔或爷爷的人。　　在村中确实偶尔会有确有实力给他造成权力竞争威胁的人，但是，如果单独摘出一个，却好比一架不配套的驴车，有好牲口，却没有好车。或者有好车，却没有好的驾车者。村中有人具备一定的知识，却在宗族势力上不如水澈。有的人具备宗族势力，也具有一点知识，却在谋略上不如水澈。在整个村中，只有水澈是以研究人为谋生方式的，对那些以研究庄稼为谋生方式的人而言，这些人甚至连庄稼都还没有研究明白呢，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在我老家那个村，其他众人都是羊，特别在权力面前更是如此，大多是温顺而沉默的绵羊。即使是个别调皮的山羊，也难以在水澈面前尥蹶子。水澈随便一个尥蹶子就比他们积攒半天力气的还要高。　　水澈在众人之间好像被谁拔擢而出，在人群中具有了一匹马的优势。村中众人都是羊群，从来不会像马一样，迎风舒展开自己的鬃毛，使自己的嘶鸣之声让更远之人听到。这些羊们只是喃喃私语几声，被夹杂在风声中更像是叹息的声音。　　然而，即使是羊也有熬倒驴或者马的可能。因为羊只是心无旁骛地吃草，减少了意外减损的可能性，也因此延续了自己的生命。当然，羊永远也是羊。　　肆　　不知哪年水澈当上了村长，我只是记得他当了很多年的村长。这是一个对权力有本能理解力的农民。即使只是一个村的权力。水澈知道，只有流动的水才能产生力量，否则，即使储存一个海的死水，也不能漫过岸边*小少儿的脚。他深知，只有权力能够运转起来，才叫真正的权力。在水澈以前有那么多任村长，没有一个人比他当村长令所有村中活着的和期间死去的人印象更为深刻。　　那时农村的东西什么都不值钱，农村的劳动力也是如此。在农村稍微值钱的物件当中，权力是*为值钱之物。当然，不仅在农村如此，在哪里不是如此呢？水澈比我们村中所有人更了解这些。于是就用权力把农村的劳动力变为值钱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