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学是什么

2020 年5 月25 日，乔治·弗洛伊德这名手无寸铁的黑人男子在美国明尼苏达州的明尼阿波利斯市被一名白人警察按倒在地后死亡。这名警察后来被指控犯有谋杀罪，连同其他三名拘捕弗洛伊德并在附近旁观的警察，他用膝盖压在弗洛伊德的脖子上长达9 分钟，而弗洛伊德一再恳求道：“我不能呼吸了。”这种被美国认可的对有色人种实施暴力的行为由来已久，其中包括布伦娜·泰勒、艾哈迈德·阿布瑞、特雷沃恩·马丁等人的遇害及不计其数的死亡。弗洛伊德遇害后，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一起，以“黑人的命也是命”为口号发出声援，反对种族主义的抗议席卷了美国乃至全世界的其他国家。抗议者们试图唤起人们对殖民主义和奴隶制所产生的暴力行为的注意，这些行为已经使得美国的结构性种族主义根深蒂固。人们高举着写有“没有正义！没有和平！”“我不能呼吸”和“黑人的命也是命”的标语牌表示抗议。与此同时，英国的抗议人群在布里斯托尔破坏了奴隶商人爱德华·科尔斯顿的纪念雕像，此类戏剧性抗议行为的发生，也使其他地方破坏殖民主义遗产的暴力事件成为焦点。人类学是什么？人类学（拉丁文anthropologia，关于人类的研究）为我们提供了用于厘清种族平等斗争历史的有力工具。这门学科已走过了与种族主义、殖民主义深深纠缠的黑暗岁月，开始处理直面人性的重要问题。如今，这门学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研究社会运动如何使压迫制度变得可见的框架，它可以发掘出布里斯托尔和英国被历史学家保罗·吉尔罗伊（1956 至今）视为跨种族“黑色大西洋”的部分纽带的原因。在这个全球化的互动网络中，反种族主义的信息和情感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在世界范围内传播。人类学也是一门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为什么“黑人的命也是命”会在新加坡和里约热内卢等地引发共鸣的学科。但矛盾的是，人类学是一门以面对面的民族志方法论为荣的学科。事实上，民族志常常被冠以人类学家方法论的基石之名，是一门以文化阐释为中心的观察性科学。传统上，它需要研究者随着时间的推移持续参与到特定地点的社区生活中。然而，从早期的“走到田野中去”开始，人类学家已经找到了其他与新田野点接触的创造性方法。他们不再只研究遥远的地方和人，而是开始在一个流动的、全球化的世界里重新思考这门学科的边界。许多人类学家把目光转向了内部，观察自己的社会和结构。一些人类学家甚至将这门学科虚拟化，以数字化的新形式开展民族志研究。例如，雅里玛·博尼利亚和乔纳森·罗沙在2015 年发表的论文《弗格森：数字抗议、推文民族志与美国社交媒体中的种族政治》中，研究了推特的标签功能是如何通过新的行动主义模式将宣称“黑人的命也是命”的抗议者聚集在一起的，而这种模式也大大扩展了数字的场域。你们中的有些人可能已经是人类学家了，曾去过其他国家，体验过不同的文化。那么，你肯定会和遇到的人交谈或观察他们在特定情况下的举止， 或者他们从一种语言或社会进入另一种语言或社会时的行为。事实上，人类学的主要目标是研究人类——我们为什么要做我们所做的事情，人的天性是什么，是什么让我们对环境做出反应，以及我们为何创造又是如何创造语言的。人类学对知识的主要贡献在于描述和解释人类的多样性，包括世界各地人类的各种生活方式，同时，人类学也能找出我们的共同点。所以，如果你想了解我们日益全球化并紧密相连的世界，那么答案是，抓住人类学！《人类学是什么》一书能够为你提供认识这门学科的机会，带你踏上人类学研究的旅程，看看人类学研究是如何以及在哪里进行的。我们将从人类学的早期发展与当代研究出发介绍定义该学科的主要概念。虽然我们将重点讨论人类学在欧洲和北美洲的发展，但本书收入了人类学家在全球范围内的工作，其中包括一些代表性不足的学者、有色人种学者、女性人类学家和来自经常被称为“南营”发展中国家的研究人员。人类学因为19 世纪以来被逐步制度化为一门专业学科而受到关注，但我们也向那些早期在研究和记录世界各地文化差异方面发挥了先锋作用的人致敬。我们先来分析人类学到底是什么，以及人类学家用来全面理解人类文化的不同框架，并重点探讨人类学*大的分支学科——社会文化人类学。与此同时，我们也将关注生物（或称体质）人类学、考古学和语言人类学是如何相互作用的，它们为解释人类多样性和统一性问题提供了不同的视角。总体而言，这些分支学科为我们提供了广阔而全面的视角，让我们得以充分理解身为人类意味着什么。每一章都包括对学科中主要人物的介绍，以及他们所在研究领域的形成过程。定义主要强调人类学的开创性概念和研究方法，包括学科固有的词汇。这些术语中的大部分也可以在本书的*后找到，以帮助你掌握人类学中一些更为深奥的表达形式。自始至终，书中的表格和图像都有助于读者直观地掌握一些更为复杂的人类学概念。在概述该学科的发展之后，我们将继续介绍人类学的主要研究课题：亲属制度、宗教和仪式、性别和性。对人类学家来说，这些熟悉的课题中有许多都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人类学对人类普遍性的探索过程中逐渐巩固下来的。你会发现，人类的统一性和多样性问题是人类学学科的本质。本书讨论的许多主题都是根据多年来人类学家提出的关于人类社会的问题，以及如何使它们具有可比性而确定的。人类学家为了开拓新的研究方向而扩展了这些概念，以挑战并非所有社会都有共同文化结构的观点。事实上，有人甚至认为，其中一些概念是民族志学者强加给社会的，并受他们自身逻辑的支配。本书的*后一部分将带领我们进入全球化的研究领域，以及更多文化人类学的*新分支领域，如应用人类学和数字人类学。民族志是人类学训练和实践的重要组成部分， 是学者们的田野经验的书面表达。每当我们进入一个新的主题，就会讨论该领域经典的人类学研究。由于人类学随着新技术的进步而发展，民族志的定义不再局限于文本表达这一种方式。因此，本书也将引用一些主要基于媒体、表演和其他合作方式所著的民族志，在这些作品中，人类学家向读者介绍了他们的遭遇、经历和分析。简言之，你将解锁人类学家“做民族志”的许多奇妙方式。当然，与任何领域的总结性概述一样，有些材料总会被遗漏。但人类学是一门以好奇心为荣的学科，所以本书可以用作一个初出茅庐的人类学家接受的方法论训练的一部分。事实上，本书的目的是点燃你对更多知识的渴望，并为你提供一种看世界的开放性方式。人类学能够帮助你超越民族（或种族）中心主义的视角，并以自己的方式欣赏人类文化的丰富与多样。本书的*后还包含一份额外的推荐书目与影视作品名单，它们应该会推动你向更多新奇的方向发展。许多参考书目都可以在网上找到，所以你能够借助网络资源开启自己的人类学研究。一个重要的提醒：人类学并不是展示或描述不同生活方式的学科。正如本书将要展示的，从早期人类学家作为殖民地项目的一部分“走到田野中去”到有时促使来自不同文化的个体遵从西方的生活方式，不同形式的“他者”一直困扰着人类学这门学科。与此同时，其他一些人类学家对此进行了批判，他们记录了非西方民族在自己世界中的复杂的意义系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人类学发展出一套文化比较的路径，以做到“化生为熟，化熟为生”。我们通过比较人们和他们的文化，来说明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和存在的各种可能性，这种在理解他者行为的同时瓦解自身常识的方式，有助于我们试着从别人的角度看待问题并学习人性的新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