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文学群星榜--第七种可能

在阳光无法抵达的海洋深处，一粒珍珠般大小的半透明球体随着洋流浮沉游弋。它在珊瑚礁附近打了个旋儿，又朝着铺满细白沙粒的海床俯冲下去。一股气流吹动了它所在的水域，它颤动着，忽快忽慢地上升，遨游过一尊尊人形的物体——这些物体站立在海底，手拉着手，从头到脚覆盖着深色的海藻和藤壶——在更接近海面的地方，阳光透过碧色的海水，仿佛一根根金丝银线在操纵着这粒小小的微尘——这个漂荡在无垠世界里的傀儡。然而它是有生命的。当鱼群经过的时候，它那看似漫无目的的漂游便结束了。它轻柔地靠近一条鱼，无声无息地钻进鱼鳃。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它苏醒了。那莹白的、珍珠般半透明的身体从内部开始成熟，如同上帝在伊甸园里造出亚当，又以亚当的一根骨头造出了夏娃——它在鱼鳃这片方寸之间的伊甸园里首先成了一个雄性，接着又成了一个雌性。它雌雄同体，与自己交配。现在，它成了一只黄玉色的成年缩头鱼虱，之后便伸出许多带钩的触爪，攀在了鱼舌根部。好似新生的婴儿一般，它贪婪地吮吸着鱼的血液。几天之后，鱼舌萎缩了。无论那条鱼同不同意，它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取代了鱼原本的器官，成了鱼的舌头。它和鱼共同遨游在大海里，直到一艘人类的渔船经过此地。 渔船上撒下一张巨大的网。鱼对危险的来临毫不知情。渔网慢慢收拢。连同着别的鱼、虾蟹、藤壶还有棕色的泡沫，它们有生以来**次离开了海水，被带到了空中，又重重地落在了甲板上。一双双手开始分拣、装箱、运送。鱼被送往码头，运到城市。缩头鱼虱静静地躺在鱼紧闭的大嘴中，它听着由空气传导到自己甲壳上的种种声响，那些声音来自人类的集市和街道——这一切都和它曾经熟悉的、由海水传导的声响如此不同。终于，鱼再次见到了天空。一个伙计站在饭店的后巷，从刚刚停稳的摩托车后座上打开了泡沫箱。伙计抓起鱼，双手握着它，匆忙跑进后厨。厨子已经等在那里。伙计把鱼放上砧板，厨子麻利地用刀背敲了敲鱼的头骨。在烧得冒着青烟的油锅前，鱼张开了嘴巴，一张一翕着。厨房里有明亮的灯光、氤氲的烟火气，但它根本看不见这些。缩头鱼虱生来就没有视觉。一种无比陌生的、下油锅时的“滋滋”声，就是它听到的来自这个世界*后的声音。VDO 1清晨的阳光、木地板、白纱窗，画架旁散落着几支笔。一只手推开虚掩的卧室门，镜头随着脚步摇晃了两下，*后自动定焦在了一张熟睡中的脸上。仿佛感觉到了有人在拍摄自己，被拍的姑娘睁开了眼睛。 拍摄者画外音：“媳妇儿，起床啦。”她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一个微笑，随手操起枕头就朝摄像机砸来。影片结束。VDO 2阴天，行人匆匆的街头。姑娘看了眼镜头，竖起右手食指朝身后的大楼一指。镜头仰起，快速上下扫过摩天大楼的外立面，又回到姑娘脸上。“今天我们准备去这家打卡。太好啦！这家期待了好久！”她拢了拢头发，茫然看着镜头后的人，“周扬，这家叫什么来着？”拍摄者画外音：“你不是期待了好久吗？咋自己给整忘了？”姑娘蹦到镜头跟前，掏出手机：“那你别录了，我查查。”影片结束。VDO 3阴天，行人匆匆的街头。姑娘看了眼镜头，竖起右手食指朝身后的大楼一指。镜头仰起，快速上下扫过摩天大楼的外立面，又回到姑娘的脸上。“大家好！今天我们准备去这家打卡。走吧。”姑娘说完转身就走。拍摄者画外音：“不报店名啦？”姑娘裹紧浅卡其色的风衣朝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你这句掐掉啊，周扬。”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