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

　　在城里，朋友们再这样折腾着热闹下去，我非死即伤，每天在醉醺醺中睡去，又在昏昏然中醒来，伴酒如生，是一种醉生梦死的状态。一本书稿搁置了几个年头，欲写欲改却不能延续，若不静下心闭门思过，恐难修成正果。听了出书人的指点，说是找个清静的地方，或许可沉下心来，便于写稿。于是，我想到了位于富水湖畔的湖山老家房子。　　7月的一天，我住进了远隔县城百里开外的老房子，像模像样地尝试栖身写作。　　村子并不大，从燕厦小镇的船码头上望去，村后是高高的毛詹尖山，山像椅背，村里人的屋舍修建得仄仄斜斜、横七竖八，散落于毛詹尖山底下一个山凹处。左边山脉如太师椅的扶手，被称为龙脉，却是葬墓地，被竹木林笼罩着，每年有先生为丧家人看风水，选下安息地，这里常被山雾笼罩。右边龙脉是一片庄稼地，全是人工的沃土，也是村里祖辈人的骄傲，每个季节都有绿油油的蔬菜，经常有盗菜者尝鲜，惹村姑臭骂。　　村子的前面就是富水湖了，湖面清静，显得宽容、大气而典雅，隔岸呼喊，都能听见，左右望去，不知远方。　　习惯了大城市快节奏的生活，我陡然一个人、一支笔来到这里，坚持与文字做伴说话，静静坐着、静静思考、静静作文，过着风止月瞑的日子，若一书生致志于写字。说实话，屋内蚊子繁多，点两盘蚊香分摆两旁，仍阻挡不了嗡嗡的进攻，扰断思路，必不时地手舞足蹈啪啪作响应战，甚是烦恼。　　偶尔一抬头，爷爷奶奶的遗像赫然凝望着我，像是两位监考老师；于是，胸前又有了一团热气，乖乖安坐下来，凝神聚气去写文字。　　没料想天气突变，前几天还晴空万里，昨晚夜半，电闪雷鸣，下起了大雨，竟然连下几日，暴风雨争争吵吵的，一直没消停。一觉醒来，却生起后半夜的寂寞，盼至天亮，走在村里，可见富水湖的洪水猛涨开来。　　我也随村里人打着雨伞，去湖边查看庄稼地，湖水还在猛涨，会不会淹没了湖边刚长出苞谷的玉米地，我打着赤脚走过一段泥泞田埂，去查看洪水是否漫至爷爷坟前的拜台。村里人十分质朴忠厚，几乎有点傻气。说起湖水，随着雨季的到来，已经漫过对岸边的历史水位线。村里人置于预测中，便开始自言自语、比比画画，尤其那块湖边围汊处，对细狗兄弟承包的鱼塘，大家议论，照这样下雨的势头，不是鱼儿越池向湖，就是湖鱼归池，游弋湖里的鱼儿来去将是自由的了。村里人疑虑，我也焦虑，抬头望望天，依然乌云黑压，难见天日，村里人咒天骂地，什么粗话都说出来了。村里人心里一定会说笑我，跟着大家装模作样地杞人忧天，村里人的事无关乎城里人的痛痒，他们会留下面子，嘴里不会说出来，我操心的是爷爷的坟进了水，他们操心的是庄稼地里今年的收成。　　村里少见年轻人，住的大都是上了年纪再不用出门讨生活的人，村庄显得过于人烟稀少和冷清。偶尔，有村里人瞧见我停放在屋前的车子几日未动，知道这屋子有人居住，便来喝茶抽烟，问我发什么神经一个人跑回来住了。我笑说，城里混不下，回家闭门思过。也有人怀疑我一个人不习惯乡下的生活，我说端一只碗，蹲着吃站着吃都可随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少了家人嫌我酒醉后吵骂的累烦，既然来了图个清静，没有习惯不习惯之说。村里人后来得知，我一个人回来是为了写稿，感到稀奇古怪，常来闲聊。不时，东家西家常来请吃饭，瞧他们大都是一人守一座房子，同样是一只碗，便一一谢绝，怕去了又是相欢对酌的酩醉，误了文字工夫。倒是这村里买菜不及城里方便，左邻右舍时不时送来自家种的各种各样的生鲜蔬菜，我便来者不拒，但不多收，收多了，我一个人的肚子也装不下。　　老屋，已经待了三天，竟连下了三天雨。第四天早晨，一觉醒来，见雨似刹住了，天空虽有乌云，但含混不清地时而露下阳光。湿漉的路面不见了水流，显出一块白一块紫，像水墨调和的调色盘。同学程正湘得知通山县城的河水漫浸上了街道，街道成了河流，发来微信视频问我，富水湖现在怎么样了，肚子里是不是装不下了，那县城可要水漫金山了。于是，我独自去湖边看个究竟，也好作答。　　下过雨后的湖面有了脾气，撒了性格，见宽了、见高了、见阔了、见长了，淹没了很多地方，站在村口的山头，视觉顿时清新明朗，水刚涨到庄稼地边也就在爷爷的坟前打住了。富水湖风平浪静，成群的野鸭在湖面上游弋，此时，正是打鱼人下湖捕捉的*好时机。渔夫正划着渔船，忙着放网，惊起野鸭四处散去。不久，又聚集一起，难以分舍。湖面上呈泥黄的混浊，从上游漂流而下的啤酒饮料瓶及各种生活用品的漂浮垃圾，随湖水波浪冲涤到岸边，显得一片狼藉。一艘游船从燕厦小镇方向朝这边驶来，越来越清晰可辨，惊起鱼儿跃出湖面近一米高又扎进湖里，一群群不知名的似白鹤的大鸟盘旋在行梭的渡船上空，发出欢娱悦耳的声音，构成一幅极美的湖光山色画卷。　　富水湖被郁郁葱葱的青山环抱着，显得那么高贵，此时，说她像个正欲出行的贵妃夫人较为准确。因为，她得寸进尺，在占有欲上逢低必进，逢溪河进贡必纳，裙子衣带伸向山峦缠绕，风情万种。是平常，须睛日，在湖水清澈碧绿时，说富水湖是人间仙境也过得去，从湖的这头到那头，水面的雾气如烟如丝缥缥缈缈。阳光，如珍珠般洒落在湖面上生起阵阵涟漪，鸟儿俯瞰在被四周村落围绕着的富水湖，便有了美妙仙景就在此处的人间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