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记得你的模样

被风吹走的光阴 祖母的小菜地 至今，那棵核桃树还静静地站在堂弟家屋后的角落里。 那是浅山脚下一个直角形的角落，核桃树位于直角尖上，站在面对核桃树的地方往上看，右边高坎上，是几十丛竹子汇聚成的大片竹林；左边，是高约七八米陡直的石崖，冬日有些荒芜，夏季则是一壁葛藤爬成的绿墙。少量没被葛藤占据的地方，各种身子高挑的草本植物野蛮生长。 在我童年和少年的时光里，生产队的四十来户人家，家家都有柑橘树林，而核桃树，却只见到这一棵。它高过屋脊，修长的树干，有三分之二光溜溜的，身高两米的篮球明星站在树下，伸出手去也够不着它的枝叶。它一年到头高冷而漠然地站在那里，远看近看，都只能见着它绿绿的叶丛的影儿，即使结了果实，我们这帮孩子也望尘莫及。故而，这棵核桃树没在我们的味蕾上留下什么印象。 只有一次，年迈的祖母扛不住饥肠辘辘的孙儿孙女们的纠缠，寻了一根很长的竹竿，来到核桃树下，用尽她苍老的气力挥动竹竿，在我们脖颈仰酸了也看不见果实的枝叶上，连打了几下，我们以为会有果实扑簌簌掉下来，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就在我们快要彻底失望的时候，几个青皮的核桃疙瘩像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极不情愿地从枝叶间坠落下来，砸到地上，跳出去半米远。那是些我们姐弟从来没见过的玩意儿。祖母将绿色的果皮剥掉，露出了核桃来，碎了壳，让我们分而食之。过年的时候，我曾与弟弟妹妹分食过一个核桃，那油润而香的滋味，在看见新鲜核桃仁的那一瞬，电流般传遍全身，以致两腮的馋口水多得不敢说话。可是遗憾，还没成熟的毛核桃，既长得丑，果肉的味道也不好吃，涩、回味苦。 核桃树树冠覆盖范围之外，几株野生的洋姜和桑树自生自灭，一大丛碧绿的芭蕉，应着季节的鼓点，辉煌地繁衍生息。 隔着浅浅排水沟、与这直角形的角落相邻的，是祖母精心打理的属于她的地块。基本规整的长方形地块，面积跟它的邻居相似。一头占三分之二的面积，由两棵枝繁叶茂、正当盛年的柑橘树占据，另一头不在柑橘树叶丛遮掩下的部分，不足三分之一。惜地如金的祖母总是把蔬菜种到柑橘树叶丛之下。柑橘树枝叶修剪得高，地上的蔬菜有足够的光照空间。我们一年到头常见的，是祖母慢慢移动她被缠裹得严重变了形的小脚，以及她独居的小屋旁的一块菜地，和这块巴掌大的菜地里头来来回回耕耘劳作的身影。至于她农田里主粮的耕种与收割，分别由两个儿子逐年轮流负责。到了时节，祖母会像各家的青壮年劳力一样扛一把锄头，在被踩踏得板结的柑橘树下，挖开三两个沟穴后，颤颤巍巍、步子摇晃地担来粪肥进行浇灌。 古稀之年的祖母，打理的菜地虽窄小，但一年四季的蔬菜品种，却比我父母家的丰富。邻院儿孙满堂的刘家老人，是远近周知的好福气好命老太太，经常被四个女儿争着接去自己家里，一年里回到小儿子家待着的时日与做客在外的时日大体相当。不管在谁家，家里家外的事务不用她沾手。 P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