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之家(九品)

　　《俄苏文学经典译著·贵族之家》：　　安娜·巴弗洛夫娜使了很大的气力，这才把丈夫的手抓住，贴在她自己的唇上。就在那天晚上，她死了。　　彼得，安得莱奇实行了他的应许。他通知他的儿子，为了尊重他母亲的遗念，并且为了小费多尔的缘故，他发还了给他的祝福，并且，也会把玛拉尼雅·赛尔该埃夫娜收留在他的家里。他为她拨出楼上的两间小房来，且把她介绍给他的*尊贵的客人——独眼的斯库略金旅长和旅长太太，还给了她两名婢女和一名小厮，供她使唤。玛尔法·提摩费埃夫娜告辞去了，她简直看不来那个格拉菲娜，一天之内就和她闹了三次。　　在*初，可怜的玛拉尼雅·赛尔该埃夫娜发觉她的地位是痛苦而且难处的。可是，以后，她也学会了忍耐，并且对于公公也渐渐习惯了，同时，他也习惯了她，甚至还有点儿喜欢起她来了，虽然他几乎从不和她讲话，并且，就是在他的慈爱里，也不知不觉地流露着轻蔑。然而，*使玛拉尼雅·赛尔该埃夫娜受苦的，还是她的那位小姑——格拉菲娜。就是当她母亲在世的时候，她就已经把家里的大权渐渐地独揽在手里了，无论谁，从老头子算起，都得服从她。没有她的许可，想拿出一撮糖也是不可能的。她宁可死掉，也不肯让别的主妇来分割她的权柄，何况还是这么一位主妇！对于弟弟的婚姻，她甚至比彼得·安得莱奇还要痛恨，她决心要让这爬得高的也跌得个惨，而玛拉尼雅·赛尔该埃夫娜从开始就成为她的奴隶了。温厚、病弱而且往往担忧着、恐惧着的她，怎么能对抗那固执而又骄纵的格拉菲娜呢？没有一天格拉菲娜不给她提醒她的以往出身，没有一天她不给她称赞她的不忘身份。对于这所有的提醒和称赞，无论是多么尖刻，玛拉尼雅·赛尔该埃夫娜总是逆来顺受；只是，他们还把他的孩子也夺过去了，这却是使她摧心摧肝的。以她不够资格处理孩子的教育为口实，她简直和他见面也不大可能。格拉菲娜自己来担任教育的工作，而孩子就完全落到她的掌握之中了。在悲愁里，玛拉尼雅开始在信函里请求伊凡·彼得罗维奇赶快回来，同时，彼得·安得莱奇也惦念着久别的儿子。可是，回答却只是一些空信，在信里，他感激他父亲荫庇了他的妻子，多谢他寄给他的银钱，他应许着即刻就回——然而，却总不见面。　　终于，一二年代[1]把他从国外召回祖国了。六年离别，一旦又相会，父子们热烈地拥抱，对于以往的争执，连一个字也不曾提及。这已经不是算旧账的时候了，整个俄国都已起来应付当前的强敌，他们父子也感觉得到俄罗斯的血液在他们的血管里面奔腾。彼得·安得莱奇，自费供应了一整个联队的兵士。　　然而，战争完结了，危险过去了，伊凡·彼得罗维奇又感觉厌倦了，他的心灵又飞向了远方，那个他所生长的、所感觉适意的世界。玛拉尼雅·赛尔该埃夫娜不能留住他。她在他的眼里是太渺小的，甚至她的*迫切的希望也不曾实现——和别人一样，她自己的丈夫也觉得把费狄亚的教育信托给格拉菲娜确是更为相宜的。伊凡·彼得罗维奇的可怜的妻子再也受不起这个新的打击，再也禁不住这第二次的别离。一点儿呻吟也没有，不过几日之间，她就寂然与世长辞了。在她的整整一生，她从不知道反抗谁，对于她的疾病，她也全不挣扎。当她已经不能言语，坟墓的阴影已经落到她的脸上来的时候，她的面容，也仍和往昔一样，还是表现着无言的困惑和忍辱的柔顺。以她的惯常的沉默的谦卑，她眼望着格拉菲娜，并且，正如安娜·巴弗洛夫娜在死前的床上吻过彼得·安得莱奇的手一样，她也把她的嘴唇贴在格拉菲娜的手上，将她唯一的儿子交给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