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花如米

　　《苔花如米》：　　上学前，我是在故乡度过的，上小学后的寒暑假也都回故乡过。那时还没有越江大桥。有一年放暑假，细雨蒙蒙的早晨，我坐了一夜船到了江苏高邮码头。大船未进港前先抛锚，让一种称为“小划子”的小船靠帮，我们下到“小划子”上短驳，才能登上犹如世外桃源的故乡。上了岸，泥泞的小道让我这个小乡下人还是扭了一路的“秧歌”。雨一连下了几天，既不能出去爬树掏鸟，也不能去河边垂钓，原有的回家高兴劲被连绵的小雨冲刷得暗淡起来。隔壁的堂兄弟说，雨下得好，下的是油，你看外面什么都是油亮亮的，下雨照样可以出去玩，明天我带你出去。　　第二天，渐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我戴上斗笠，拿了根棍子，随他出了家门。很快，我就沉醉在雨中故乡如诗如画的意境之中。　　池塘边大块大块的草地，稻田绿绒绒连成一片，好像铺了层厚厚的地毯。赤脚踏上去，就像踏在海绵上，草尖上凝积的雨珠，像是颗颗晶莹的珍珠，脚一过，“刷、刷、刷”跳起来，溅在腿肚子上，又顺着脚脖子滑落进草丛里，虽有阵阵凉意，却又有丝丝暖感。草丛中夹杂着一簇簇野花，有红的、黄的，还有紫色的，虽很细小，经小雨一洗，越发显得水灵、娇嫩。　　池塘里，鱼儿成群，迎着小雨在水面上“叭嗒、叭嗒”地吸水。渔夫披着蓑衣，等候在塘边。鱼儿不等网儿撒下，一齐扎向水底，激起片片水花，荡起无数涟漪，同雨点溅起的水纹汇在一起扩散，只剩下浮萍在水面上随波逐流……小雨，时断时续。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蜻蜓，贴着水面徘徊，偶尔停落在荷叶上，俨然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意境……远处隐隐约约飘来牧童悠扬的笛声，还有老牛那低沉的叫唤，以及那欢快的鸟儿声声——这就是我如诗如画的故乡，让我陶醉的雨中的故乡。　　故乡，一多水二多竹。家家户户宅前屋后都有翠竹环绕。小雨中，炊烟在墨绿色的竹林中袅袅升起。走进竹园，只听见“沙、沙、沙”，那是小雨打在竹叶上；“叭、叭、叭”，那是竹叶上的雨水打在我的斗笠上。轻轻的雨水和着浓浓的绿，一起滴进故乡沃土嫩嫩的新竹上。　　雨声、竹涛声，让人想起明朝抗倭英雄戚继光。“戚家军”曾以竹为兵，大胜倭寇。这竹，这青翠挺拔的竹还是这样坚、这样壮，静静守卫着故土，装扮着故乡、造福于故乡。忽然感悟，要是没有这细细的雨，竹一定不会这般秀、这般坚；如果没有这轻轻的雨，也一定不会有春笋的拔节长枝和翠竹的高风亮节。　　小雨，绵绵不断，细密密、急匆匆扑向大地，就像孩子投入母亲的怀抱。小雨，润泽着万物、润溽着大地、润美着故乡。　　故乡的小雨我已多年没见，每逢小雨淅沥，常使我眼前浮现雨巾的故乡。小雨中的草树碧绿碧绿，小雨中的池塘清澈清澈，小雨中的竹林青翠青翠，还有炊烟、牧笛，相映成趣，春意盎然。故乡的雨啊，美在我心田。一切都是那样赏心悦目、令人心旷神怡，使人倾心、叫人迷恋。　　小雨，纷纷扬扬，似雾又似纱，让压抑的心情愈发多愁善感起来，引无数文人墨客忧伤落墨。唐代诗人杜牧就曾绝唱过“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诗句。　　然而我对故乡的小雨却永远有着清新之感、眷恋之情。　　故乡的小雨，令我心醉的小雨。我更愿化成其中的一滴，落进大地母亲的怀抱，去浇灌她、滋润它，让普天下的人民岁岁年年都是丰收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