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丫鬟

王府丫鬟紫嫣
暮春时节的京城繁华似锦，人声鼎沸。此刻俞王府里，却是哭声阵阵，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灾祸似的。
“爹爹，你怎么能答应皇上让我替公主代嫁，你早该知道契丹乃是荒蛮之地。那些契丹人更是蛮横凶残。”俞王爷的女儿兰情郡主哭得撕心裂肺，似乎想让父亲改变主意。
“兰情，你哭也没用，圣旨已下，岂容更改。你好好准备等着再过五个月就上轿，嫁往契丹。”他心酸地看着自己从小疼爱的女儿，无奈之中唯有扼腕叹息。皇命难违，他不能为了兰情而不顾整个王府两百多人的性命。
“郡主，你怎么了？”紫嫣急急跑到花园，正碰上兰情发疯般的在院子里踩着花草。这可都是名贵品种，竟然就被她如此轻易踩死了，看得紫嫣一阵心疼。这些花草平时都是她在照顾的，现在毁于一旦，真比剜了她的肉都疼。
“紫嫣，我要代公主嫁往契丹了。”兰情一下子紧紧抱住了紫嫣，泪水夺眶而出，花了一张如玉娇颜。
“郡主，那可怎么办？”紫嫣被郡主的泪水弄得心里也是惶惶然，她从小就卖身王府为奴，还有两年就可出府了。
紫嫣是美丽的，是清纯绝艳的。紫嫣又是温婉可人的，绣得一手好女红，王府里每一个人都喜欢她。这份绝艳却让同为女子的兰情愤恨。从紫嫣**次踏入俞王府，兰情就不许她出现在她家的大堂，不许她出现在她身边。只要紫嫣不出现，她走到哪里，人们的眼光就会追随到哪里，所以她情愿要自己那份虚荣，也不要紫嫣这个朋友。
“紫嫣，你做我的陪嫁丫鬟好吗？”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兰情拼命摇晃着紫嫣。温婉美丽的紫嫣，此刻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郡主。她还有两年就可以回家了，虽然那个家破败不堪，可是那里有她的娘亲，要是陪嫁契丹也许就永远没有回家的机会了。
“我会让爹爹多给你娘亲些银子的，算是我们王府继续用你，好吗？”兰情死死缠着紫嫣，她知道没有男人看到紫嫣会不痴迷她的魅力的。她不喜欢甚至是惧怕那种凶蛮之人，要是万不得已就把紫嫣送出去。这是她的私心，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看着紫嫣咬着嘴唇，兰情知道紫嫣动心了，只要再推一把，她就会心甘情愿入自己的圈套了。
“紫嫣，你回家后怎么给你娘看病，你已经十七岁了，再有两年都十九岁了，还会有好人家要你吗？只要你做了我的陪嫁丫鬟，我保证你娘这辈子有钱看病有钱吃饭。要是实在不行，我让爹爹把你娘接进王府来怎么样？”
“好，我答应郡主，给你做陪嫁丫鬟。”紫嫣的泪水悄悄滚落，她知道自己等于把自己卖给郡主了。此去契丹路途遥远，不知道是否还可以见到自己的娘亲，想到这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可是娘亲的病需要银子来医治，这几天邻居张大嫂来向她要过几次银子了。再不还他们银子，以后娘亲的病，恐怕他们再也不会给药了。
“郡主，请你答应让我回去陪陪我娘。”紫嫣的心在颤抖，泪水却已经擦干。
“好，我马上去跟爹爹说，先让他支一百两银子给你，你回去好好安顿你娘，这月月底我在家等你回来。”兰情兴奋得脸蛋儿微红，既然自己已身许契丹，那么她也要把紫嫣紧紧拴在自己的身边，紫嫣的绝艳将会是自己的无敌王牌。
一个破败的四合院里，只有一间房还可勉强住人。紫嫣推开屋门，娘亲那张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脸，正朝大门口张望着，好像早就在渴盼着她回家。
“娘亲。”紫嫣泪眼婆娑，轻轻地扑在了娘亲的身上。
“紫嫣，你怎么回来了？”娘亲伸出干枯的手抚摸着她如丝的长发。她已经病了许多年了，一直耗着，也拖累了善良孝顺的紫嫣。
“娘亲，这几天我请了假，回家陪陪你。”紫嫣嫣然一笑，果然倾国倾城，天边的云彩都会为她的美丽倾倒。
　　偶遇
屋后的竹林边，一条小溪潺潺从山上顺流而下。紫嫣一身的粗布衣裙，在溪边给娘亲洗着衣衫。溪水倒映出一张美丽的脸，可惜上面全是泪痕。她舍不得，舍不得把娘亲一个人留下，可是郡主说的也对，要是再过两年她回到了娘亲身边，怎么去赚钱给娘亲看病。现在虽然是王府的丫鬟，可每月至少还有那么几两银子可以给娘亲看病吃饭的，要是自己不去契丹，以后怎么养活娘亲啊。毕竟王府给了足够多的陪嫁银子，就算把她卖到花楼也卖不到三百两啊。
紫嫣双手掬了些水，洗净了脸上的泪痕。她不能让娘亲知道自己即将陪嫁契丹，她要在娘亲身边陪着娘亲笑，陪着娘亲说说体己话，把娘亲的音容笑貌深深刻在心底。
竹林边有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他英挺的身材，足足高过紫嫣一个头。那人一身的黑紫袍子，脸色阴沉。紫嫣不敢朝他细看，毕竟自己是一个女子，怎可偷看一个男子，要是被人知道了会有辱名声。
紫嫣低着头收拾好衣物，抱着木盆直起已经略有些酸痛的腰身，转身朝竹林走去。她必须从他身边走过，才能回去。“对不起，能让我一下吗？”这一声如黄鹂的清鸣，她想只要他退开一步，她就可以走过去了。
“我为何要让你？”男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磁性，脚步没移动分毫，稳如磐石般伫立着。
“奴家要回家，可否请这位爷让一步。”紫嫣手上的木盆护在了胸前，眼睛却没敢与他对视。她在王府里当丫鬟，很少接触男子。平时她一直都是在后院中侍弄院中那些名贵花草。
“把头抬起来，爷就让你过。”紫嫣的下巴还没来得及抬起，却已经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捏住了。
“好美的女子。”他怔住了，眼前的女子虽然粗布衣衫，却美得清纯，美得好像从来没有沾染过尘世的仙子，犹如空谷幽兰。
“好无礼的狂徒，你怎敢青天白日的调戏良家女子？”紫嫣一时火起，用木盆朝前一推，趁他怔怔之际，擦过他身边，急急朝家里跑去。空气中留下了她的袭袭幽香，惹醉了那痴立一旁的男人。
捂着怦怦如小鹿撞击的心口，紫嫣赶紧把门关上，躲在了门背后。红艳艳的晚霞染红了她的脸颊，她害怕刚才那个男子，那男子身上的阴沉与霸气，让她预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这种感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几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自己还未准备好，郡主已经派了人来让她提早回府，她不想让紫嫣离开自己太久，怕她一去不回。
“娘亲，记得一定要吃药，枕头底下的银子是我预支的，娘亲尽管用，不要舍不得。”紫嫣的泪水如梨花撒落，令人揪心。
几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到了，俞王府没有像预想中那样阴沉，反而是喜气洋洋的。紫嫣感到很奇怪，不知道郡主怎么不再闹了。
“紫嫣，我和王爷就把郡主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夫人拉着紫嫣的小手，语重心长地嘱咐着。紫嫣真的很美，美的令她这个夫人都妒忌她不是自己的女儿。
“夫人王爷放心，紫嫣会照顾好郡主的。”紫嫣跪在地上发着誓言。她是郡主的陪嫁丫鬟，当然要照顾好郡主了，这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再说现在她等于已经把自己卖与郡主了。
几辆红绸装饰的马车，载着郡主和紫嫣朝塞外驶去。陪嫁的马车上装满了皇帝送的嫁妆：各种奇珍异宝，还有茶叶、麻布、香药等契丹稀有的东西。
马车中，一袭红裙的郡主美丽妖娆，并没有嫁往契丹的忧郁和悲伤。相反她的脸上隐隐透出一股喜悦和娇羞。“紫嫣，过几天就要到契丹了，你知道你实在太美了，我怕……”
“郡主，奴婢只是一个陪嫁丫鬟，你要奴婢怎么做，奴婢自会照做的。”紫嫣看着郡主期期艾艾的神情，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多美丽，这些年，她除了在王府的后院接触各种名贵花草之外，很少与人打交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是出于好意，你知道契丹人是蛮夷之人，我怕你的美丽为你引来灾难。”兰情的脸色淡淡的，眼中隐藏着一股深深的妒忌。
　　契丹
大风卷起了漫漫黄沙，又扬扬撒撒投进了大漠。看着渐渐远离了自己的故国，紫嫣的眼中满是不舍，心中在默默为娘亲祝福，她临走时把张嫂家的银子还了，还给了他们娘以后看病的钱。她多么希望娘亲的病能早点儿好，更希望自己这辈子还能再看娘亲一眼。可是她知道，也许这辈子她和娘已经没有再见面的缘分了。
“今天就要进城了，紫嫣，要不要我帮你涂上炭笔？”兰情拿出画眉的炭笔，在紫嫣绝美的脸庞上画了一块黑色的胎记。这块胎记就此遮住了紫嫣原本洁白无瑕的绝色容颜。
“郡主，你可以把炭笔给奴婢，以后奴婢自己会记得涂抹的。”紫嫣不知道郡主为何要在自己脸上涂上那令人恶心的黑炭。在她眼里，郡主永远是高贵典雅的，自己只是一个陪嫁的粗使丫鬟，再美也不会有郡主美丽。但她是奴婢，唯有听从自己主子的话行事。
马车进了城，原本以为嫁了耶律贵族肯定会风风光光地被接入南苑大王府的。可是一直行驶到府邸大门都没有一人出来迎接，甚至进府时，都是由后门进入的。
“夫人，请你下来。”一个会说汉语的丫鬟，伸手掀起帘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为什么你们王没来？”兰情的脸上略显不悦，她见过南苑的大王，才痛痛快快地嫁过来的。
“夫人，请你先下车。王他有事，暂时不在府上。”丫鬟不卑不亢，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夫人。
“公主，奴婢扶你下去。”紫嫣打着冷战，手冻得直发抖，嘴唇青紫。她不像郡主有紫貂皮斗篷可以抵挡不时袭来的阵阵寒气。虽然一身的棉布粉色小袄，把她玲珑的身材裹得紧紧的，可是却挡不住这逼人的寒气。
兰情拔下头上的一支金钗，合在手心，交与下头的丫鬟，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兰情可要依仗姑娘照顾了。”
“不敢说依仗，我叫悦儿。”丫鬟并不客气，接过了郡主递与的金钗。王早就吩咐过，如果夫人打赏，尽可以收下，不必客气。那她也就没有客气的必要了，那样会显得矫情。
“悦儿，你能帮我的陪嫁丫鬟安排间屋子吗？只要可以容身即可，这丫鬟擅理花木。”兰情有意让紫嫣离开她住的主院。
紫嫣被安排住进了后院的柴房里。
外面狂风怒吼，紫嫣一脸疲倦，风透过柴房的门，吹了进来，紫嫣抱紧了身子。后院荒凉萧条，现在唯有那片梅林才显出些许生气。这里哪有什么花木需要维护，现在的她也许是被郡主刻意扔到了这里，却也正合了她的心意。
“丑丫头，这盆炭火给你烤烤吧！”悦儿亲自把一个小火炉端到了她的柴房。
“丑丫头，以后你可以进厨房帮帮忙。”悦儿同情地看着小手冻得通红的紫嫣，然后放下火盆出了柴房。她想不通，夫人为何会把自己的陪嫁丫鬟安排在这么荒凉的后院做粗活。
“谢谢，悦儿姐姐。”紫嫣朝她微微一笑，尽管她的脸被黑炭涂上了，可眼睛依旧清亮明媚。自从被悦儿叫成“丑丫头”后，“丑丫头”就成了紫嫣的代名，“紫嫣”暂时被人遗忘了。
南苑的书院。“王，你要找的那女子，属下找遍整个京城都未找到。”萧凡垂手站立在一边。
耶律清接过萧凡递上的画卷，轻轻把她摊在了书桌上。“你是说，你们那么多人整整几个月都没找到这个女子。”这画像是他亲自画的，那风采神韵绝对不会有半分的差迟。
“王，人家看后都认为，天下绝对没有如此美貌的女子，都认为是仙子下凡。”萧凡眼睛不敢看他的王。这么美的女子，也亏得他们的王能画出来。他们找遍京城，甚至把皇宫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翻出这么美貌的女子。
　　梅林禁地
　 契丹的冬日来的早，此时风雪早已盖住了南苑的每一个角落。梅林的梅花竟然在此时竞相开放，那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蕾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紫嫣想把郡主约出去玩，可又怕郡主不高兴。她早听悦儿私下跟她说过，说王根本不喜欢那位新娶的夫人。夫人进门后，他连门都没踏进过一步。
她在梅林中，细细嗅着那梅花的清香，仿佛沉醉在了这花香中。据说这梅林从来没有人踏入过，原因是这片梅林中死过一个女子，王禁止一切人进入这里。可是她忍不住，既然没有人会进来，她就不怕自己被抓住。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进入梅林。”一声沉闷的怒吼，在她身后炸响，仿佛惊天响雷，从她心头滚过。倏然一惊后，紫嫣微微抬眸，见到此人身着黑紫色左衽，圆领窄袖的长袍，腰束紫色带子，长裤塞在长统靴中，一头不羁的长发被一根金丝带缠着。可是奇怪的是这人竟然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话。
早听悦儿说过，在契丹只有皇族才可以身着黑紫色长袍。“对不起，奴婢只是被这梅香所吸引。”紫嫣喃喃着跪在了雪地里，眼眸低垂。
“你不是我院里的丫鬟。”耶律清看着跪在雪地上的女子，她的身影像极了他寻找的女子。
“抬起你的头，我可恕你无罪。”他已经寻了那么久，为何就是找不到那个落入凡尘的仙子，他不相信那只是一场白日梦，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着眼前丑陋的容颜，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女子怎么会生的如此丑陋。“你滚，别再进入梅林，要是被我知道我非挖了你的眸子。”耶律清怒吼着，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么丑陋的婢女。可是在她跑过他身边时，一股幽幽的暗香飘过他的鼻腔，一如他在竹林边闻到的香味。
“奴婢这就走。”紫嫣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朝梅林的门口跑去。她的腿因为跪在雪地里而受了寒气。
“丑丫头，你怎么会受了寒气啊！你们中原的女子都太过娇贵，不像我们已经习惯了这寒冷的天气。”厨娘婆婆在那里心疼地唠叨着。这里只有少数几个丫鬟仆妇会说几句汉话。
夜风刮得更猛烈了，似乎要把这破败的柴门给吹开。紫嫣洗去了黑色的污垢，露出了白玉无瑕的娇美容颜。屋内一盏小油灯，飘荡着微弱的光。她拿出针线，坐在灯下一针针地绣着手巾，她的针线女红一向是她*引以为傲的。她把今天看到的梅花，先在帮子上细细地画好，才动手开始绣。
看着自己绣的梅花盛开在手巾上，一如白天看到的那么娇艳，她心里闪过一丝快乐。她虽然只是一个奴婢，可是向来心灵手巧，每一样东西在她的手上都能绣得栩栩如生。她把绣好的手巾折叠好，这是明天她要送给郡主的礼物。晚上郡主派人来告诉她。让她明天和她一起出去逛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