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莉安娜

　　波莉安娜“明天”没有去上学，“后天”也没有去。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些，除了在意识清醒的片刻她一直不停地问问题外。事实上，波莉安娜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直到一周以后，烧退了，疼痛也减轻了些，她才完全清醒过来。随即，人们又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跟她讲了一遍。 　　“所以，我是受伤了，并不是生病了，”听完之后，她舒了一口气，“啊，我可真高兴啊。” 　　“高——高兴，波莉安娜？”她的姨妈坐在床边问道。 　　“是啊，我宁愿像彭德尔顿先生那样摔了腿，也不愿像斯诺夫人那样一辈子残疾。您知道，摔的腿还可以康复，可一辈子的残疾就不行了。” 　　波莉小姐——关于摔断腿的事没发表任何评论——她突然站起来，走到小梳妆台前面。她一件接一件地拿起上面放着的东西看看，又一一把它们放下，一副漫无目的的样子，这可不像她平日的作风。不过，她的脸色却一点也不漫无目的，它是那么苍白，那么沮丧。 　　波莉安娜躺在床上，眨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舞动的彩带，那是从窗户棱镜里反射出来的太阳光芒。 　　“我很高兴我得的不是天花，”她心满意足地低声说，“那可比雀斑还要糟糕多了。我也很高兴得的不是百日咳——我得过百日咳的，那真是太可怕了——我还很高兴得的不是阑尾炎或者麻疹，那可是会传染的——我是说麻疹会传染——这样他们可不会让我待在这儿。” 　　“你看起来——看起来好像会对很多事情都感到高兴，亲爱的。”波莉姨妈结结巴巴地说，把手放在喉咙上，好像衣领太紧了似的。 　　波莉安娜轻轻笑起来。 　　“是啊。我一直在想这些事——很多的事——在我看彩虹的时候。我喜欢彩虹。彭德尔顿先生把那些棱镜给了我，我太高兴了！我还有很多值得高兴的事情没有说呢。我也不知道，但让我感到*高兴的是我受伤。” 　　“波莉安娜！” 　　波莉安娜又轻轻笑了起来。她明亮的眼睛望着姨妈。“呐，您看，自从我受伤以后，您已经叫了我好多次‘亲爱的’啦——您以前可没这样唤过我。我喜欢被人叫‘亲爱的’——我是说，被亲人这么叫。妇援会的有些人也会这么叫我，这当然很棒了，但是没有亲人这样叫我棒，比如像您这样。噢，波莉姨妈，您是我的亲人，我真是太高兴了！” 　　波莉姨妈没有回答。她又把手放在了喉咙上，眼中满含泪水。她转过身慌忙冲出门去，护士恰巧走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