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童年（新课标 无障碍阅读）/语文新课标必读丛书》：　　第二章 伏尔加河上的经历　　几天以后，外婆、母亲带着我真的坐在了一艘小轮船上。我那刚生下来的小弟弟马克西姆死了，他的身上裹着一块白布，并用红带子捆着，放在墙角的一张桌子上。　　我坐在包袱和箱子上，望着窗外，水面上雾气腾腾的，远处时不时地从雾中显出一块黑色的土地来，不过立即就消失了。　　河水泛着泡沫不停地涌动着，有时一个大浪过来，河水便哗哗地拍打在窗玻璃上。我吓得从包袱上蹦到了地板上。　　“别怕！”外婆一边用她那柔软的胳膊将我抱起来，一边说道。她轻轻地用手拍着我，把我放回到包袱上。　　河面上笼罩着灰蒙蒙的烟雾，船在前行，我们随船颤动，只有母亲神色黯然地靠着船舱站着，将头放在双手中，纹丝不动，默默无语。她的衣着与平时大不相同，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人。　　外婆不时小声对她说：“瓦尼娅，稍微吃点东西好吗？”　　可母亲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还是一声不吭。　　船舱里的气氛很沉闷，外婆不时小声跟我说着话。她对母亲说话时则小心翼翼的，声音只稍微提高一点，两个人的交流也很少。　　我觉得她有些怕母亲，这使我和外婆之间的距离越来越亲近，我们成了好朋友。　　突然，母亲大喊起来：“萨拉托夫，水手在哪里？”　　她的话我一点都不明白。萨拉托夫？水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穿着蓝衣服的白发人走进船舱，他手里拿着个灰木匣。外婆接过木匣，把弟弟的尸体放了进去，然后双手托着匣子向门口走去。可是舱门太窄，她胖胖的身体只有侧着才能出去。她无奈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来吧，妈妈！”母亲叫了一声，不耐烦地从她手里接过木匣，一同走出了舱门，留下了我和那个穿蓝衣服的人。　　“那是你的弟弟吗？”他弯下腰看着我说。　　“你是谁？”　　“我是水手。”　　“萨拉托夫又是谁？”　　“那是一座城市，看，就在窗外，在那里！”　　窗外，一片黑乎乎的土地在雾气中慢慢地移动着，黑暗而陡峭的河岸雾气腾腾，像是刚切下来的一片面包。　　“外婆呢？”　　“去埋你的弟弟了。”　　“她们也把他埋在地下吗？”　　“当然啦。”　　我向水手讲述了埋葬我父亲时候的那两只青蛙，他把我抱了起来，紧紧地搂着我，亲了一下。　　“唉，孩子，有些事情你还不懂！别再可怜那些青蛙了，上帝会照顾它们的，而你的妈妈已经被这些事情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突然，一阵汽笛声响了起来。“糟了，我得走了！”那个水手匆匆忙忙地把我放了下来，边说边向门口走去。　　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船舱里，于是就跟着跑出了舱门。　　门外，楼梯上镶的铜条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狭窄的过道里空无一人。我朝楼梯上看了看，发现许多人身上背着包袱，手里提着提包往船下走，看来我也得下船了。可是当我跟着人们一块走上甲板边的踏板时，人们好奇地看着我嚷开了：“这是谁家的孩子？你叫什么？”　　“我不知道。”　　他们把我拉过来推过去，摇晃着我。过了好久，那个白头发水手终于出现了。他挤进人群说：“他是从阿斯特拉罕来的，从船舱里跑出来的……”　　他抱起我回到船舱里，把我放在包袱上，冲着我晃动着拳头吓唬我：“再乱跑，我就揍你！”　　船头上的喧闹声渐渐地静下来了，轮船也不颤动了，也听不见撞击水的砰砰声了。　　船舱的窗户被一堵湿漉漉的墙壁挡住，舱里变得又暗又闷，那些包裹好像膨胀了似的，挤压着我，一切都糟透了。也许他们就这样永远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空荡荡的轮船上了吧？　　我走到门口。门打不开，门上的铜把手也拧不动。我拿起一个盛牛奶的瓶子，使出全身的劲向铜把手砸去，瓶子碎了，牛奶溅到了我的腿上，流进了靴简里。我由于失败而感到懊恼，便躺到包裹上悄悄地哭了起来，后来就含着眼泪睡着了。　　当我醒来时，轮船又颤动了起来，发出了哗哗的击水声。轮船的窗户也亮了起来，像一轮太阳。　　外婆正坐在我的身旁梳头，她紧皱眉头，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她的头发多得出奇，密密匝匝地遮着她的两肩、胸脯和膝盖，直垂到地板上，乌黑乌黑的，泛着蓝色的光。她用一只手把头发从地板上撩起来托在空中，费劲地把那把粗糙的小木梳插进她那厚厚的头发里。她的嘴向一边歪着，黑眼睛也生气地看着前面，她的脸在那一大堆头发中显得小而有趣。　　今天她好像有点凶了，但是当我问她头发为什么会那么长那么多时，她用温柔的声音亲切地对我说：“大概是上帝在惩罚我吧，他让我整天为这些烦人的头发忙碌着！你相信吗？年轻时我曾经因为它而骄傲，但现在我老了，已经疲于应付它了。怎么不睡了，宝贝？太阳才刚出来，时间还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