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寂静,一半喧嚣

　　《一半寂静，一半喧嚣》：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方茶猛地从教案里抬起头，朝窗外一望，才发觉已经入夜。课八成是备不完了。她匆匆补了个妆，与准备去上晚自习的老师一同出了办公室。　　自从当了老师，虽说只有短短半年，对时间的感知却已经渐渐不再依附于手表和手机，上课铃不知不觉成了生物钟。　　刚才那道铃声告诉方茶，现在是七点十分。　　与那个怪人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　　十一月末，寒风凛冽，方茶扣上风衣，把白色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傍晚下过雨，地面上有一小摊一小摊的积水，路灯如星光般倒映在里面，盈盈发亮。　　前方冷不丁传来一阵口哨声，方茶抬头看去，一群高个子男生在寒风中光着胳膊从篮球场出来。　　“这不是方老师吗？这么早就下班啦？”抱着篮球的男生冲方茶抬抬下巴。　　“走得这么急，赶着去见男朋友吗？”其他人跟着附和。　　“瞎说！方老师将来会是我的女朋友！”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就你那样，我们方老师能看得上？”　　“说起来，不知方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也好让我们有个奋斗的方向啊。”　　话题往越来越荒谬的方向发展，但这样的场面每天都会上演，方茶已经习以为常。她放慢脚步，露出一个礼貌而又不失威严的微笑：“臭小子，晚自习开始了，还在这里瞎闹，看来毕业后只能去蓝翔了。”　　“到时候开挖掘机来找你啊老师！”　　“我等着，别耍赖啊。”　　等那群兔崽子走远了，方茶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们不是自己班上的学生。　　今年七月，方茶完成答辩之后，凭借优秀的英文水平顺利入职明绿中学。方茶报到的那天，高三的学生正式进入暑期补习阶段。她幻想着要是能带一个重点班就好了，结果校长不仅让她带重点班，还直接让她担任代理班主任。幸福来得太突然，压力也足足增加了好几倍，方茶每天兢兢业业地备课、巡查，整个夏天几乎都是在办公室里度过的。　　明绿中学师资力量雄厚，对学生要求严格，对老师的选拔更是苛刻。能进明绿中学实习的应届毕业生本来就不多，气质好的更是少见，方茶在同期实习生中，无论是能力还是形象都很拔尖，用教务主任的话说就是‘‘被教书耽误了的女明星”，夸得方茶有些飘飘然。　　太抢风头，自然就会遭到妒忌。方茶倒是没往心里去，张罗了一场酒局，又连着一周给办公室的同事叫了下午茶，勉强缓和了与同事之间的关系——除了那位年过三十，因为上学期业绩不达标，班主任职位被方茶替代了的赵老师。　　方茶亲自把水果送到赵老师面前：“赵老师，吃点西瓜。感谢您给我这个珍贵的学习机会，我一定好好把握，争取将来把更优秀的学生交还给您。’’　　此话一出，不仅旁人觉得方茶情商高，赵老师也不好意思再赌气下去。　　“多给年轻人一点机会，也是我应该做的嘛。”　　赵老师接下水果，用笔在便笺纸上写了什么，撕下来递给方茶。　　方茶一看：“您的邮箱？”　　“不是我的。”赵老师摆摆手，“总之，以后你用得着。”　　在公交车车站等车时，方茶忽然想起这段往事来。当初那个天蓝色的便笺纸早就不知所踪，那个邮箱账号却被她存进了手机里。　　赵老师说得没错，她不仅用到了，而且还是个大麻烦。　　这要从班里一个名叫许寒衣的问题女生说起。　　在正式担任班主任工作之前，方茶天真地以为管理重点班肯定很轻松，学生的心思全都在高考上，不用操什么心。但她万万没想到在班上偏偏有一个女生，三天两头地翘课，难得出现在教室里，也总是在睡觉。听说脾气也不好，动不动就和同学闹矛盾，甚至还与男生动过手。但是她的成绩又特别好，以至于方茶找她谈话也发不起狠来。　　拿许寒衣没办法，只好跟她的家人谈。可自开学以来的两次家长会，许寒衣的位置都空着。　　“你没通知父母吗？”事后方茶问许寒衣。　　“我没父母。”　　“家人呢？哥哥姐姐？”　　“哥哥，倒是有一个。”　　“他怎么没来？”　　“他不会来的。”　　“为什么？”　　许寒衣似乎有些烦：“为什么每个老师都要问一遍啊！他怕，怕见人！明白吗？”　　方茶一脸困惑：“那你把他电话号码给我吧。”　　“没有，他不用手机。”许寒衣摊手，“你记一下，chengminow@gmail.com。”　　方茶翻出赵老师给的那张便笺纸：“等一下，难道这个是你哥哥的邮箱？”　　许寒衣看了一眼：“嗯。他叫程谜，有事你就给他发邮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