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巧克力

第四章 忍不住的食欲
艾芳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天已经快黑了，微弱的光线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窗帘轻轻摆动，阵阵微风让人感到惬意。终于凉快了。她为自己盖上一条亚麻薄被，在炎热的仲夏夜里，只盖一条薄被就足够了。她让自己舒适地蜷在被窝儿里。此刻，她感到满足而骄傲，因为她能不理会晚餐时父母的唠叨，而且她真的只吃了一杯酸乳酪。照这样下去，两三个星期之后，她就会减轻十磅的体重。我有能力做到，她想，我一定可以做到，今天晚上就是一次有力的证明。
她愉快地转了个身，把她*喜欢的那个枕头枕在头下继续想着：老实说，我不需要吃那么多东西，今天那块巧克力实在是没有必要。等我瘦下来以后，我就可以继续安心地吃晚餐了，也许还可以吃奶油吐司配鲑鱼。
当她想到那些有着木头斑纹、浸在油里的红色鲑鱼时，口水就流了出来。她非常喜欢香辣鲑鱼那种微带辛辣的味道，还要配上热吐司和融化的奶油。事实上，她比较喜欢吃辣的，不喜欢吃甜的。吃辣的不会变胖。熏肉配上洋葱、山葵和鲜奶油酱，吃起来会非常可口，一碗加了很多调味料的豆子汤也不错！
只吃一小块鲑鱼应该不要紧吧，反正明天一早她就会真正地开始节食了。不行，她要忍住！她想到自己每次都下定决心不吃或是少吃一点儿食物，到*后还是都软弱地妥协了。不过，这一次不行！这一次不一样！她要心平气和地看着她弟弟把食物塞进嘴里，看着她母亲边舀汤边夸赞这汤有多美味。当她父亲一本正经地把厚厚的熏肉整齐地铺在面包上，然后仔细地把切片的小黄瓜放在上头做装饰时，她也不能受影响。这次绝对不能受影响。这次她再也不会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站在美食店前，把鼻子贴在橱窗上往里瞧了。她再也不会走进店里，买四马克的鲱鱼沙拉，然后偷偷地在公园用手指头仓促地把鱼肉塞进嘴里了。这次不行！
她想，几个星期以后，学校里的同学就会说：艾芳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我们以前怎么都没注意到呢？男孩子也会开始找她攀谈，就像找其他的女孩子一样，还会邀请她一起去跳迪斯科。而米契会爱上她，因为她是那么迷人。这些念头让她心里暖烘烘的，艾芳有一种要飞起来的感觉，身体似乎轻飘飘地，仿佛可以在房间里来回滑翔。她感到自由又快乐。
如果现在能吃上一小块鲑鱼那该有多好。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块，而且要把它拿起来，让油滴完了才吃。只吃这一点儿应该不要紧吧，反正情况很快就会好转， 反正她很快就会变瘦的。
她悄悄地起身，溜进厨房，把厨房的门关好后，才把灯打开。她打开冰箱，拿出装鲑鱼的罐子。罐子里还有三片鲑鱼。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一片，把它举高。刚开始，油像一条细细的水柱一样流下来，然后一滴滴地、越来越慢地滴下，直到*后一滴。艾芳举起薄薄的鱼片，透过灯光细细观看。多好看的色泽！她的口水开始在嘴里聚集，然后被兴奋地咽了下去。只吃这一片，她想。然后她张开嘴巴，把鲑鱼放了进去。她用舌头把鱼肉抵到上腭，慢慢地、温柔地品尝着，然后开始咀嚼，同样是慢慢地、温柔地。*后，她把鱼肉吞进了肚子。鱼肉消失了，嘴巴里是空的了。
她匆忙地把罐子里剩下的那两片鱼肉塞进嘴里。这次，她不再等油滴完，也不再花时间去感受美味了。她几乎嚼都没嚼，就把鱼肉吞了下去。
透明的塑料罐里只剩下油了。她拿了两片白面包，放进烤面包机。不过她等不及让面包烤好，一秒钟也不能等了。她心急地把烤面包机的杠杆抬高，面包弹了起来。面包还是白白的，但是又热又香。她很快就在面包上涂好了奶油，醉心地看着奶油融化——先是面包周围涂得较薄的地方，接着是面包中间的部分。冰箱里还有一大块她父亲*爱吃的意大利白乳酪。她不想花时间拿刀子来切了，干脆就直接咬，一口面包，一口乳酪，咬着，嚼着，吞咽着，然后再继续咬。
好一个装得满满的冰箱。她吃完了鲑鱼、吐司和乳酪，又吃了一个水煮蛋、两个番茄、几片培根还有几根香肠。艾芳忘我地咀嚼着，她好像只剩了一张嘴巴。
突然。她一阵作呕。她发现自己站在厨房里，天花板的灯亮着，冰箱的门开着。
艾芳哭了。泪水涌出眼眶，流下脸颊。她缓慢地关上冰箱，把桌子擦干净，关掉灯，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用被子蒙住头，把呜咽声埋入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