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墙角画圈圈

　　楔子　　我依靠气味，预见某些事情。　　巧克力的气味是我今天会买一件漂亮的粉红色连衣裙。　　柠檬的气味是我即将大哭一场。　　蜜桃的气味是旋转木马上少女的笑声，甜腻、清脆、怦然心动。　　苦瓜的气味是我不小心考砸了一次考试，惴惴不安地捧着试卷找父母签名的样子。　　……　　不同的气味在我这里，都是一幅幅鲜活的画面，它们忽然降临我的脑海，又忽然消失。　　**次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时，我才六岁。这些年来，我和气味预见的记忆和谐共处，就像偷偷习得了魔法的马戏团少女，这世间的所有气味都是我的布偶，我的魔法棒一旦划过它们，表演就会开始。　　我常常乐于使用这种能力，直到有一天。　　那大概是令我*绝望的气味——当时我带着戏服正往场地赶，没看到台阶，一脚踩空跌倒在地。下过雨的青草地满是泥泞，泥土和污水的气味立刻涌进鼻子。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幻化出各种各样的图像，每一种都和他有关：爆炸、鲜血、人们哭泣的样子，现场乱成一团，警察挥舞着警棍让我退后，我很崩溃，拼命拨开人群，四处找寻，可我就是找不到他。我找不到活着笑着温暖的他。　　我知道，那是死亡的气味。　　原来控制记忆的魔法棒从来就不属于我，原来我永远只是气味的承受者，气味它像是一名报幕者负责告诉我：如果一件事情要发生，它终将发生。而我，根本无力改变。　　砰——轰——　　与此同时，伦敦大桥下发生暴力恐怖袭击事件，炸弹被引爆的巨响打破了一贯的宁静，人们甚至来不及惊慌，大脑就失去意识。一瞬间，鸣笛声、枪械声、呼救声等全部交织在漫天的烟尘里，人们此刻不再以国家和种族区分，所有在场的人脸上只有一种表情——痛苦。　　在袭击发生之前，我没有想起一丁点有关黎莫的记忆。　　在袭击发生的那一刻，可能是我意识到将要失去他，大脑瞬间下达了“放出关在笼子里的记忆”的指令，于是过去点点滴滴有关黎莫的记忆，在一瞬悉数归巢，把我撑得太满，我近乎崩溃。　　我讨厌气味。　　巧克力的气味是苦涩。　　柠檬的气味是苦涩。　　蜜桃的气味是苦涩。　　苦瓜的气味也是苦涩。　　泥土和污水的气味更是让人窒息。　　气味控制我的记忆，它拙劣地抹掉我脑海里有关黎莫的一切，却无法制止我再次爱上他——今天是我的舞台剧会演的日子，我和黎莫约好了，他会在晚间六点，来校观看参演。　　所以我知道，我的黎莫，那一刻正只身穿过这座大桥。　　我忽然无法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