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村:日汉对照

导读 漫步·聆听《美丽村》 《美丽村》是堀辰雄（1904-1953）的一部中篇小说， 首刊于 1934 年。在日本，堀辰雄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作家。 其代表作《起风了》（1938 年首刊）早已被翻译成多种文字， 深受全世界读者的喜爱，仅中文译本就多达十种以上，宫 崎骏的动画电影《起风了》便出自其同名小说。而《美丽村》 的出版虽早于《起风了》，但至今仍无中文译本。为了使 读者更好地了解《美丽村》的创作背景，此次除了小说原文， 也将堀辰雄的《美丽村札记》一并译出。 堀辰雄生活在一个苦闷的年代，又饱受病魔的折磨， 却从未停止对“死”、“生”与“爱”的思考，*终写出了《起风了》这一名作。而《美丽村》的主题是“爱”，是《起 风了》的“爱”的起点。罹患肺结核的堀辰雄，曾多次前 往轻井泽地区养病。1933 年 7 月，他在轻井泽邂逅了矢野 绫子，翌年 9 月两人缔结婚约，不幸的是，矢野绫子因肺 结核于 1935 年 12 月去世。矢野绫子便是《起风了》的女主人公节子的原型，也是《美丽村》第三章① 里开始登场的女主人公“向日葵少女”的原型。而他们两人邂逅的地方—— 轻井泽，则幻化成《美丽村》里名为“K 村”② 的美丽村庄。 K 村位于高原之上，是一个避暑胜地，旺季（盛夏） 时会有许多人前来避暑。小说的主人公“我”是一名作家， 为了从失恋中走出，也为了能够更好地创作小说，特意选 择在淡季（六月初）来到空空如也的 K 村。主人公曾在少 年时多次造访 K 村，也是在 K 村邂逅了“前女友”（细木 家的千金）③ 。因此，主人公对 K 村有着许许多多的回忆。 一开始，主人公打算写一部与自身失恋经历相关的小说， 然而在一天天漫无目的的散步之中，他的心境也一点点地 发生着变化。*后，主人公决定以 K 村为背景，创作一部“田 园牧歌式”的小说，将自己在 K 村的所见所闻和所思所感 融入进去。 事实也确实如此，小说《美丽村》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情节，仿佛只是在用一种舒缓而又绵长的节奏① ，引领读者漫步在 K 村里，欣赏一幅又一幅的天然画作：韵 律般排布的野蔷薇树篱、一朝惊艳的洋槐花、好不容易才 爬上山顶的浓雾、乌云间的一抹紫罗兰色的天空、林间树 枝上突然垂下来的藤萝蔓、嘎吱嘎吱作响的水车、流淌过 广袤花田的潺潺溪水…… 当然，《美丽村》不仅仅是这样一部“田园牧歌式” 的作品，也是一部“音乐般”的作品。堀辰雄自己也曾明 确表示过，想要将其写成一部音乐般的作品② 。 《美丽村》共由四章组成，*章“序曲”及第二章“美 丽村或小遁走曲”这样的命名方式，已经在向读者提示小 说音乐般的构思③ 。至于小说的展开方式，堀辰雄则是借鉴 了“遁走曲”的创作手法。 “遁走曲”是复调音乐的一种形式，更常见的译法为“赋 格曲”。“赋格”是拉丁语 fuga 的音译，有“遁走、追逐” 之意。一般而言，一个赋格曲由三个部分组成，即：呈示部、展开部、再现部（尾声）。呈示部是用来呈现整个曲子主题的，在呈示部里，“主题（subject）”旋律和模仿主题 旋律的“答题（answer）”旋律，会按照一定的时间间隔， 交替出现在不同的声部里，从而营造出一种互相追逐、此 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效果。 在小说《美丽村》当中，这种“赋格曲（遁走曲）” 式的创作手法运用得*为明显的是第二章，如同其副标题 “或小遁走曲”所提示的那样，这一章就好比是赋格曲的呈 示部。 第二章共分为七个部分。在*部分，主人公从山上 下来时，路过一个被白色栅栏围起来的别墅庭院；到了第 二部分，主人公借助与旅馆老仆人的对话，点明那是“前 女友”细木家的庭院，之后主人公冒着大雾前往疗养院附 近察看心仪的野蔷薇灌木；在第三部分，主人公首次谈及 野蔷薇树篱；而第四部分好似一段间歇，将话题引向了东 北的一座山岭，无只言片语涉及“前女友”；但在第五部分， 主人公在吟咏海涅的诗句时，又联想到了“前女友”的“明 眸”；到了第六部分，主人公才解释了自己喜欢野蔷薇树 篱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喜欢野蔷薇树篱之间那种如同音乐 旋律般的微妙间隔，而对那种韵律般间隔的喜爱，是因为 十年前和一群少女“狭路相逢”之时，少女们为了让主人 公先行通过，一个个躲进了灌木丛之间，那时候灌木之间 的微妙间隔，恰与当下野蔷薇树篱之间的间隔感相似；* 后到了第七部分，读者方才知晓，他的“前女友”当时就在那群少女当中……如此，看似平行展开的七个部分，其实一直围绕着“前女友”（“蔷薇花少女”）这一主题， 如同赋格曲那般，在主题旋律和答题旋律的此起彼伏之间 将曲子一点点展开。 在赋格曲的呈示部之后，紧接着演奏的是展开部，该 部分通常会与呈示部所提示的主题形成调式、色彩上的对 比。如此看来，《美丽村》的第三章“夏”可视为展开部。 在这一章的开头，如向日葵般明亮的少女登场了，小说也 一下子进入到一种明亮的色调里，欢欣的曲调贯穿始终， 甚至还穿插进了花店双胞胎兄弟那种间歇性和好、持续性 吵架的幽默旋律。 展开部之后，便是赋格曲的再现部（尾声），这个部 分一般会再现呈示部所提示过的主题，并以持续的低音进 入尾声。在小说的终章“暗路”之中，“前女友”已经来到 K 村，主人公十分担心与之相遇。正如此章标题“暗路”所提示的那样，这一章开始转入相对灰暗的曲调。*后一幕， 主人公将黑暗中不小心从坡上跌下来的人比喻成盛开的灌 木，这很容易令读者联想起此前反复出现的象征“前女友” 的野蔷薇灌木。然而*后，男主人公脑海中所浮现的却是 那个卖花的跛脚小伙子。这条坡道明明那么难走，可他为 什么不辞辛劳，几乎每天都往来于这个坡上呢？他是为了 接近“向日葵少女”吗？这样一个余韵绵长的结尾，留给 读者的是无尽的想象，而整部小说也以这样一种持续性的 低音收尾了。毋庸赘言，“爱”是文学中永恒的主题之一。《美丽村》 这样一部作品，虽迥异于当时的小说风格，但它那“田园 牧歌式”的画风以及“音乐般”的旋律所表现的对“爱” 的思索，不管经过多少岁月，依旧带给我们无尽的感动。寥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