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的岁月/北工大“老五届”纪事

人生的优美和弦 ——怀念校友徐祖元 6463班 谷??岱 充满激情的青春乐章 徐祖元同学是我校 6262 班学友（土建系工民建专业）有极好的音乐素养，尤其擅长乐队指挥和创作音乐作品。20世纪60年代曾为我校创作了大量的音乐作品。祖元的这些作品紧跟时代步伐，充分展现那一时代大学生的精神面貌，其曲调和内容既能为我校当时政治形势和中心工作服务，也具有浓厚的校园气息，歌曲所展示的都是北工大的真实生活，又有较高的艺术水准，故传播的广泛和受师生喜爱的程度都很高。 这些歌曲清晰反映出那个时代的潮流，同时也热情地讴歌了青年人的进取心。它从文化生活的角 度完善了北工大的那段历史。 歌曲可分为两类：一是反映社会生活的；二是反映校园生活的。每类作品都能感受到他对祖国和 人民所赋予的重托的责任感；对自己能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的珍惜之情；创作这些歌曲的激情源自内心深处的使命感。 （一）中国爆炸了**颗原子弹 在1964年4月18日，他曾为光未然的诗作《美国黑人要自由》谱曲。当看到这首歌的时候首先是惊愕：怎么这样的名人光未然（即著名诗人作家张光年）会委托祖元作曲？！继而恍然大悟，这肯定是祖元见到了这个诗人的作品“几百年的愤怒在燃烧，美国黑人已经觉醒……”这立即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于是特意主动为这首诗作配曲，以表达对美国黑人斗争的支持。且他在演唱说明中特意标明：“悲壮地，正义凛然，满怀内心无比愤怒地。”这充分表达了他那清晰的政治敏感性。 1964年7月，他还为知名作家老舍先生的诗作《歌唱伟大的党》配曲：“六亿五千万人民高举红旗，六亿五千万人民齐声歌唱，热爱我们伟大的国家，热爱我们伟大的党，天上的北极星，我们的共产党……”祖元特意为这首歌作出标识：“献给党的43周年生日。”表达了在党的生日之际他与老舍先生共同歌颂共产党的心迹。在演唱要求中明示：“千军万马，磅礴气势。”祖元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用音乐来纪念这个时刻。 1964年10月16日下午3点，中国爆炸了**颗原子弹。晚上，新闻刚刚播出，北工大校园也像爆炸了原子弹一样，人声鼎沸，群情激昂，学子们自发地聚集在食堂二楼，召开群众庆祝大会，并做次日游行的准备工作。祖元不忘自己的职责，到第二天上午9点他已经创作出了歌曲：《好好好》，副标题是：“热烈庆祝原子弹爆炸”。演唱要求是：“兴高采烈，满怀信心。”歌曲右下角的解释是：上午9点于工大食堂休息时（看来大家忙到9点才休息）。歌词大意：“好好好！革命的原子弹爆炸了！我们有了党领导，能把奇迹来创造 !……” 在20世纪60年代，配合政治活动参加各种示威游行是我们青年学生的重要“出力点”。1964年11月29号，学校得到通知：明日要到长安街示威游行，抗议美帝国主义对刚果（利）的入侵。这可忙坏了北工大的热血青年：立刻在食堂二楼开会，声讨美帝，写大标语，做游行的各种准备，当然这一切都是群情激奋，热火朝天的。祖元义不容辞，立即在深夜0点30分创作了歌曲《刚果（利）人民一定胜利》，（这个“0点30分”在他的歌曲集第27页被清晰地标明）且特有这样的小字备注：“参加首都人民支持刚果（利）人民斗争集会和示威游行前夕”。但，这还不够，另一首《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示威游行口号进行曲）亦在凌晨2:00点诞生，看来这些北工大学子一宿未睡。而上午就将慷慨激昂地唱着反美歌曲、高呼着反美口号长途跋涉地走上街头。这是何等高昂的政治热情！ 看来社会上每有重大事件发生，祖元总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来响应，并对其作出“和声”。而且，这些行动是自发地发自内心的。 （二）反映校园生活 就在《下乡曲》创作九个月后，1965年7月，60级的校友面临毕业分配。 比这些学长低两届的62级的祖元，特为欢送北工大60级毕业生创作了歌曲《听吧，祖国在召唤》，这是一首女声小合唱。（女生演唱会更温馨）演唱要求为：“热情，怀念，充满信心的。”这是我们工业大学自主招生的首届毕业生，对校内震动较大，请听这铿锵之音吧：“听吧，祖国在召唤，红旗在招展。有志青年，不畏艰险。 披荆斩棘，永远向前。五湖四海，红花开遍……”祖元作为一个低年级的学弟，自己尚在初出茅庐之时，竟能有如此高的思想境界，充满激情地鼓励学长要不畏艰险地走向生活，去面对尚不可知的前程，这有点儿不好理解。于是我曾为这个歌曲的来历问过当年系学生会的干部：“这些政治性极强的歌曲是党委或团委委托他创作的吗？”但回答是令人意外的：“这是当年六系文艺宣传队自己创作的，没有引导或委托，如果是受托创作的歌曲都有标识。”果真是这样，那么我对工业大学当年政治空气之浓厚，真是感触良多。 细看祖元的歌曲集，数量*大的是歌颂学生在军队生活或军训生活的作品。比如《人民的战士人民的兵》《我们的连队永向前》《我的大杆抢》《出操歌》《娘子军在练兵场上》等。这些作品都是鼓励青年人的革命斗志、振奋革命精神的作品。在野营拉练时、在军训时，他既要参加训练活动，又要在间隙时间为活跃气氛而抓紧创作。也许此刻其他同学可以放松一下了，但祖元精神世界却另有重担，他要细心注意观察现场情况，探寻每个人内心深处思维活动的需求， 编写出鼓励青年上进心的文艺作品。 1964 年的国庆节前，工业大学接受了国庆游行中体育大军的演练任务，将代表体育健儿接受检阅，我们的演练项目是航空模型方阵。排练工作是十分辛苦的，9月的天气仍十分炎热，而展示中国体育健儿无往而不胜的精神面貌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他为配合这次排练工作立即创作了歌曲《我爱祖国的蓝天》。因为我们都穿着天蓝色的体育服装，大家簇拥着一架航空模型，他立即有感而发：“我爱祖国的蓝天，万里东风吹遍。举头阳光灿烂，低头锦绣河山。保卫祖国的蓝天，不容敌人污玷。”唱着这节奏鲜明的进行曲，我们力量倍增，忘掉了疲劳。 北工大是在化工学校原址建成的，在这个中专学校尚未建成时，就决定要改建成一座综合性工业大学，它的文体活动设施添置几乎是从零开始的。1964年，学校决定自建游泳池，当然也极大地激发了大家的劳动热情。学校每有重大活动祖元会立即想到利用音乐来鼓舞大家的干劲。他立刻和六系文艺宣传队创作组唐骏共同创作了歌曲《挑起扁担，干起来》。演唱的要求是：“热火朝天地。”歌词极具鼓动性：“挑起扁担干起来，劳动的汗水湿衣衫，你追我赶加油干呢，欢乐的歌声飞满天……” 每当我们在自己修建的游泳池放松健身的时候，除了回想起那紧张愉快的挥汗劳动场面，也想起了祖元那充满生机的歌曲，那是时代的强音，也是我们幸福的青春时光。 60年代，祖元在大学学习期间，除了要完成繁重的学业，还念念不忘音乐创作，一提起音乐便思如泉涌。据他的词作者唐骏回忆：祖元满腹都是曲调和旋律，他甚至能在课间休息的15分钟内创作出一首歌曲，且决不是粗制滥造地随意编写，而是曲调鲜明、节率清晰、主题明确，唱起来清新流畅。其作品之丰厚可车载斗量。 这段学校生活真可谓是充满激情的青春乐章，极大地丰富了他的人生经历。?? 安详而从容的休止符 吾辈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在传媒上从未接受过生命教育、死亡教育。提起死亡时总是缄默无语，回避这个话题。不少人对死亡没有准备，以至经常能看到亲人故去后，家人哭天喊地，撕心裂肺，捶胸顿足，悲恸欲绝，恨不得也立刻共赴黄泉。这是因为人们心中有这样一种理念，非如此不能表达对逝者的哀思，而其本质只能说明我们全民族的生命教育水准有待提高。 而欧美文化发达地区的人们总是能平静地对待此事。经常能看到这样的下葬情景：送葬人皆黑色衣裤，默立墓前，只能听见牧师在平静地颂读《圣经》的相关教诲，然后分别依次向棺木投放鲜花，下棺覆土后众人默默离去。 对待死亡有准备，把人类的这个过程看得很自然，这是一种文明人的素养，这是一种能力。祖元领悟到了，祖元做到了。 他在得知自己患绝症后当然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治疗，在澳洲经历了大量西医西药的治疗无果后，也把希望寄托在国内。曾回到上海和心理咨询师见面，聆听他的精神疗法；也探讨了中西医结合治疗的办法及质子刀手术的可能性，也把回京看成一次机会之旅和希望之旅，但当知道已经回天无力时十分坦然。他的心愿和遗愿才是他生命*后阶段*关心的事。 他内心深处*关心的是什么呢？这给我们上了一堂*好的人文课。 首先，他在2018年5月26日特约了四位校友和他前往母校北京工业大学档案馆，把自己心爱的、和音乐有关的创作文稿及在工程建设施工中刊登在技术杂志上的论文交给档案馆。从某种意义上可以看作是他对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对专业技术追求成就的一种小结。 这些铭刻着祖元点滴心血的音乐史料，展示着北工大人曾活跃着的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这些凝聚祖元辛勤汗水的学术论文，彰显着北工大学子建筑施工技术的丰硕成果。 这都体现着一切优秀人才的人生哲理，生活就是奋斗和收获！ 当弥留之际到来时，科技应该让位于人性。此刻，抢救时间不如留作告别时间，祖元对这个告别时间作了充分的预留。请看他在澳洲一年半的时间里做了25次化疗、2次十二指肠放支架手术后给友人的信： “对于十二指肠再被癌瘤梗阻的情况发生后，不能吃喝，生命也就进入*后关头，他们（指澳洲医生）做好了临终关怀的安排，估计在停止治疗后体力会有所恢复，所以想择机而行回国一次，做*后告别。……想你们，希望能有条件*后回一次北京。” 把临终的安排讲得就像安排一次寻常的旅行，说得那样平静，但又那样热切企盼，在平静的话语里显示出了他清晰的思路，丝毫没有绝望、焦虑和忧伤的情绪。而这实际上又千真万确是他75年生命行程的*后一站。 他懂得舒缓生命关怀的意义。在医院拟为他安排临终关怀时，祖元得知后不但没有回避还主动要求参与对自己的临终关怀安排，并提出了具体建议。这是怎样的勇气和胆识啊！ 上述的这些澳洲医院的治疗措施及病情的危机，绝大部分北京的同学并不知情，祖元回京后刻意隐瞒了这些细节，几次主动参与了聚会，与老同学谈笑自若，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已时日无多，仍旧笑谈在学习期间或工作后的有趣味的事。大家都更加珍爱这惜别之情，每个人都暗自在心中流泪，真为能和如此有品味的同学为友感到荣耀。 这是祖元认真的、深情的、温暖的告别！ 其实，人到了一定年龄，都应去寻找能够让你燃起热情的东西。这是对自己生命的一种责任。祖元找到了，那就是学友的亲情、对音乐执着的爱、对专业技术成就的追求。所以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已没有尚未做完的遗憾的事。”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是因为觉得尚有很多遗憾事未能成行，很多理想未能实现，很多该体验的却从未体验。其实这有不少是自我空想的内容，即使寿命很长者也会在临终前仍感有不少未竟事，这是因为在生存阶段未能珍惜时光而留下的遗憾！ 临终前在和平里医院的一个真实场景*能代表他恬淡的心境：在病床上的*后时日，全家人聚拢，在平静地讨论当那一时刻来临时，他要穿哪件衣服、系什么样的领带、穿哪双鞋。这被身旁护工听到，她十分诧异：“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谈这个事？！”得到的回答是：“我们并不在意。”“我们老家绝对不许，那多让人难过呀！”反倒是护工自己痛苦地主动回避了。 在他剩余的生命以小时计算的*后时刻，祖元想到的仍是他一生乐此不疲的兴趣爱好，这也是他人生追求的思想境界、一个音乐爱好者乐观的精神象征。他轻声告诉妻子：“明天把我抄写的歌曲集带来。”而正是这一天，他冥冥之中感到会有人完成这个遗愿时，真的有两位同学来看望他，而此时他已经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好说：“请在病床下帮我找到歌曲集。”当同学拿到后，他深情地望着它：“请整理一下，帮我交给学校档案馆。”这使我想起了几个月前**次捐赠的情景：其他资料都已交出，唯《歌曲集》仍抱在怀里，就像母亲抱着自己的婴儿，不愿交出。大家不解其意：“放在档案馆大家都能看、何时都能看到，放那儿多有意义呀。”“你们说得对，容我再想想。”便沉默不语，我们不便再动员。直到我为写此文再次和他老伴交流时才揭开谜底：尚有五首歌曲写的字迹不规整，呈散页未能归入本集中，而这五首歌曲的词曲作者都是祖元本人，他很想留下一个完整的作品给母校，这会更有意义。但回家后病情急转直下，已经没有精力完成这个心愿，手拿笔的气力也没有了。 看着这本字迹清秀、工整的手抄本遗作真是感慨万千，这真是那句古语的现时写照：“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我们真为上次的误解感到怅然。 祖元安祥而从容地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了休止符。 音乐伴随了祖元终生。如果用音乐语言来描绘他，那么他真地实现了：人生的优美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