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名著典藏·全译本:无名的裘德(精装)

**部 在马里格林 “字句弑之，精意存之。” ——《新约》《哥林多后书》 “是呵，有多少男人为女人丧失理智而沦为其奴仆；又有多少男人为女人而已经丧命，已经犯错，已经犯罪……呵，你们这些男人，既然看到女人如此，怎能说她们不是强人呢？” ——《圣经》外典；《以斯拉记》 1-1 村校的教师要走了，大家似乎都深感惋惜。水芹谷磨坊主还情愿让出自己的白色二轮运货马车，给教师拉行李，送他到要去的城市，行程大约二十英里。其实，马车虽小，运载教师的行李还是绰绰有余的。原来，他住房的家具一部分是校董们添置的，所以除了一个书箱外，唯一累赘的家当只是一台立式小钢琴，那还是教师过去想搞器乐时，在一次拍卖中买的。后来随着学钢琴的热情冷下来，也没学到什么演奏技巧；可是每当搬家时，这钢琴就成了永远无法摆脱的麻烦。 村里的教区长早就出门了，因为他这个人不喜欢看到村里有什么人事变动。他要到傍晚才会回村；到那时，新教师早已经到达，并且安顿好，一切都会恢复常态。 铁匠、地主管家和教师本人都站在客厅里，看着这台钢琴犯愁。教师曾说过，即使把钢琴搬上马车，送到要去的城市的基督寺，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他初去时，那边也只能给他安排临时的寓所。 一个一直在无微不至地帮助教师收拾行李的男孩，这时来到大人中间，看到他们抓腮犯愁，便大胆说话了：“老师，我姑奶奶有间堆放燃料的大杂屋，也许可以把钢琴搁在那，等你有了住房再搬过去不迟。”听到自己竞如此大声说话，小孩自己都脸红了起来。 “这个主意不错。”铁匠说。 于是大家派人去拜见这男孩的姑奶奶一村里的一位老姑娘，看她老人家是否愿意存放一下费罗生先生的钢琴，等以后再派人来取。铁匠和地主管家也去实地考察男孩刚提到的杂屋，看能不能放钢琴，这样一来，客厅里只留下男孩和教师。 “裘德，我要走了，你很难过是吧？”教师和蔼地问。 男孩一听这话，热泪盈眶。其实他还不是正式的全日制学生，而是一个夜校生，只能在老师任职期间聆听点滴教诲，并不能够跟老师亲密相处。而那些全日制学生，实话实说吧，这时远远地站着，像经书上某些门徒那样，丝毫没有表现出主动热情地来送别的意思。 男孩尴尬地打开手中的书，那是费罗生先生临别赠送的礼物。赠送时，老师也说他心里很难过。 “我也很难过。”费罗生先生说。 “老师，那你为啥要走呢？”男孩问。 “嗯，说来话长。裘德，你现在不会明白我为啥要走。也许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老师，我现在就想搞明白。” “好吧，可我跟你说的话，别到处去讲。你知道大学和大学学位是怎么回事吗？要想教书，就要有大学毕业证书。我的计划，或者说我的梦想，就是要成为大学毕业生，谋到正式的圣职。搬到基督寺，或在它附近，我就好比到了总学府。如果这计划完全切实可行的话，到了那里岂不比去别处更理想吗？” 说着，铁匠和同伴回来了。那老姑娘福勒小姐的杂屋很干燥，显然可以放钢琴，而且她老人家似乎也乐意让钢琴搁在那里。于是钢琴暂时放在学校，等晚上人手多的时候再搬入杂屋。一切安排停当，教师环顾了一下四周。 裘德帮着把一些小物品搬上车。九点钟，费罗生先生上了车，坐在书箱和行李旁，跟朋友们一一告别。 “裘德，我不会忘记你的。”马车移动时，教师微笑着说，“记住，做个好孩子，要爱鸟儿，要爱动物，要尽量多读书。如果哪天你来到基督寺，看在老熟人的分上，切记要找到我。” 马车辘辘驶过绿草地，绕过教区长住宅的拐角处便消失了。于是，这孩子又回到绿草地边的水井，他就是从这里撂下水桶去帮他的恩人兼老师去装车的。这时，他嘴唇微微颤动，揭开井盖放下水桶之后，他停下来，上身俯在辘轳架上，脸上流露出作为一个体贴入微的小孩本不会有的老成神色，那是大人经历过人生辛酸艰苦后才会有的。他朝井里一望，这井跟这个村子一样古老，但用他现在的视角去看，这微波荡漾的井，似乎像透视画一样，可以延伸上百码深。井口周围是绿色的青苔，再靠近一点，是一环荷叶蕨。 这孩子富于想象，他用情感剧中那种腔调自言自语地说，像在今天这样的早晨，老师在这儿打过多少次水哟，但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来打水了。我也曾看到他累了的时候，像我现在一样，朝井里看，休息一会儿，他才回家。可他是个聪明的人呀，怎能在咱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待一辈子呢！ 一滴眼泪，脱眶而出，一直掉到水井的深处。那天早晨只有薄雾；而这孩子口里呵出的热气，在这静止而阴沉的空气中散开时，比那薄雾还要浓些。突然间，一声呼喊打断了他的思路。 P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