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飞”系列:蜻和蜓 (彩绘版)

两只蜻蜓一前一后地在金窝河边的芦苇叶上羽化。小蜻来得早一些，是浑身酒红色的女生，小蜓是她的弟弟，满身闪着杏黄色的光泽。 这座城市位于东南沿海，跟其他干燥平整的城市不同，往前推几百年，它还到处是湿淋淋的沼泽，再往前推一百多年，则是一片片汪洋着的水。水从四周的山上年复一年往下流淌，汩汩流进中央盆地。公元前两百多年，这座城市就是在盆地上开始建起来的。后来每朝每代，城池一轮轮向外扩，曾经的护城河就成为内河的一部分，船随着内河走，货来货去，人来人往，整座城仿佛漂浮在水面上，到处湿漉漉地莹晶滋润着。 在城市的边沿，一条名叫丰江的大江横贯而过，它的出发地是西部的高山，要去的东面则是大海，虽然没有长江那么千回百转的蜿蜒，也没有黄河那么宏大宽阔的气势，但因为从涓涓细流的汇积，到一头插进大海之间，距离仅仅五百多公里。短有时是劣势，在这里却成了优点——短使江里的每一滴水都非常珍惜自己的命运，它们每时每刻都激情四溢地跳跃回旋，总是流得又性急又勇猛，带着一股绝不回头的坚毅，滔滔奔涌，永不枯竭。 说起来，丰江本来并非一定要流经这座城，毕竟要钻进盆地，得花更多的精力和体力寻觅到山体间的缝隙，将它们一点点撑开扩大，挤出容得下那么宽水流的江面来，然后还得同样麻烦地再从山缝中穿出去，向大海的方向奔跑而去。但丰江仁慈善良，为了让全城的老百姓喝上干净的水，它不怕这个麻烦，它来了，带着丰沛的水流和清新的空气，款款绕一圈，再缓缓离去。 正是从城市经过时，丰江与城里五十二条内河邂逅了，亲密握起手来。当然并不是五十二条手都能握得到。内河纵横交错，其中三十九条南北走向的河流，流着流着，就赖下来，懒得再走，索性把自己交给其余十三条东西走向的。也就是说，丰江在流经这座美丽而繁华的城市时，只是与十三条内河相逢，顺便把河流出来的水带上，一起去见大海。 金窝河就是十三条东西走向的内河中的一条，它*早是宋朝时人工挖出来的护城河，当时北方正兵荒马乱，但太守是位诗人，他不相信金兵的马蹄有一天会踩进这座南方的城市，所以每天仍然以一肚子的浪漫情怀，热衷于此起彼伏的诗词歌赋。城扩出来后，城墙高而雄伟，这是因为太守对“巍峨”这个词一直非常喜欢，既然城墙高，相对应的护城河也就必须宽大起来，这就如同诗词中的平仄必须对应一样。恰好手中挺有钱，持续多年的风调雨顺，让太守觉得赵氏江山几万年都不可能倒塌。这时候宏伟的城墙和浩荡的内河，不过是一种国泰民安的点缀或者象征。砌吧，砖拼命砌；挖吧，河拼命挖，终于挖出一条又深又宽的河流来了。这条河一直到现在仍然是全城内河中*大的一条，它在如今到处挺立的钢筋水泥丛中绕了几十道弯，然后在临近丰江时又突然变直，像条大龙般，把水一股股吐给丰江。 *为关键的是，在离丰江三十多米处，金窝河上耸立着一座五孔水闸，虽不宽，但很高，像一位铁将军威严地把守在那里。它不是为了发电，而仅仅为了调节内河的水位，太满了往外泄，太干了往上蓄。于是在江与闸之间，就形成一片特别平缓稳定的水面，这就是蜻蜓安居的*佳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