弢园尺牍新编(全2册)

　　《弢园尺牍新编（上册）》：曰：如是，则屈尊贬节，国体卑矣，不几成弱宋委靡之辙乎？曰：非也。彼之与我，立约通商已十有余年，今日之求逞者，亦视我内乱未敉而起，我力之弗能及，我势之不足制，彼盖知之稔，筹之素矣。设我不忍小忿或致大忧，不几堕其料中。故量敌而进，知难而退者，圣哲之算也。知退者，如汉高祖不报平城之役，唐太宗和好颉利，纵而不击，宋真宗为苍生而屈，许增岁币，皆是也。此皆雄主英君，犹不惜忍一时之耻，以成万世之功，诚以事势有出于不得不然者耳。方今边事之坏，我谓在朝廷御之之失策。当粤东之启衅也，朝廷必别简星使，专与筹议，不妨面见酌商，两得尽其情意，事有不可行者，则为婉言开导，即使委之于叶督，亦必明示意旨，俾知趋向，有所遵奉。奈何庙算弗及，一人是信，任其刚愎浅躁，以致债事。逮乎粤省被据，叶督见虏，中国之辱，未有如是之甚者，而乃置不一问，若无是事，期年之间，声问寂然。西人于是迳驶津门，叩阍请命。至欲遣使驻京，增埠易约。即滨海各省督抚，亦未闻有出一议、建一说，以是事若何处置人告者。若以为此中外军国大计，须得断自宸衷，外省臣工，安得一言及之。于是皆禁口卷舌，嘿听其然，惟恐一言而其事及己，并恐言之不善而蒙不测之忧，搂雷霆之怒.其意视粤东一省之得失，无与于朝廷之轻重，朝廷御戎之当否，无与于外省之休戚。以至西兵之调集，番舶之出入，何时启行，何日往北，外省之侦缉不告，京师之斥堠不明。突见其至，官民惶骇，城下之盟，大可寒心。顾至今日，约已定矣，和已成矣，腹地各埠已许割矣，京畿重地已许驻矣，昭昭纶绰已遍传天下，中外悉知矣，尚奚言哉！尚奚言哉！然草野小民微窥朝廷之动静，今日之约若犹未足为成言者。议和后数日，圣上赫然而诛一耆英，草野妄揣，以耆英固昔日债事之员，预议和之列者也。然戎祸之及此，则非耆英罪也。事越十余载，而一旦加戮于新易和议之后，即至愚者亦有以识其端矣。西人驶往汉南，将勘定界址，而守土者以未奉明诏，不敢轻许，枝梧推诿。西人早已知盟言之不坚，要约之弗践矣。知而为备，其出愈迟，其发愈厉。窃揣朝廷之意，以为彼以诈力相胜，我何不可以和诳之，使彼退师而整我备，此古者权宜应变之方也。故闱数月以来，津门之营垒固密，士卒简练，器械整利，迥异前时。僧王之所经度，胜帅之所擘画者，方且专意于是。是即日和，事实未可知也。果如是，我谓朝廷之计左也。堂堂天朝，煌煌王言，抚彝睦邻，讲信修好，而欲以诳终之，毋乃不可乎！胜则失信于外邦，败则示弱于小国。我曲而彼直，彼将有辞于我矣。且西人之所请于我者，*大者增埠、驻京两事而已。以愚度之，朝廷意见，增埠犹可许也，遣使驻京断不可行。中外贵乎隔绝，彼得处辇毂之下，则我一举动一喘息，彼皆闱知；凡有干请，可自直达，势不容以稍诿，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若之何其可许？吾谓此二事其患实均。江汉腹地，据上游之势，南控皖、豫，北连关、陕，一旦有变，长江非复我有，黄河以南，非我国家所能争。由是观之，增埠则势重于外，驻京则权重于内，皆非我国家之福也。顾吾谓朝廷既可许其增埠，何不可许其驻京？天下事外宁必有内忧，或多难以自强，或无难而弗振。朝廷但当励精图治、改易政令、整饬条教，示天下以更新，敌人方且覩政治之隆，革心向化。天下之人，知朝廷奋发有为，则莫不兢劝，以中国之大，士民之众，甲兵之雄，争先尽力，愿为之用，则亦何强之弗摧，何敌之弗慑，而岂再有弄兵恃诈凌侮我皇朝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