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例话

得知生辰纲被劫，蔡太师大惊道：“这班贼人，甚是胆大！去年将我女婿送来的礼物，打劫去了，至今未获，今年又来无礼，如何干罢！”随即吩咐一个亲信，带了太师府公文，星夜赶来济州府，坐等破案。　　济州府尹感受到巨大压力，便向手下衙役捕快施压，不仅限十日破案，更在捕头何涛脸上先刺上了“迭配……州”字样，限期内抓不到贼人时，便要“迭配远恶军州雁飞不到去处”。　　至此，“智取生辰纲”的故事到了一个转折点。此前是写“智取”，此后要写“败露”。围绕“智取”，作者竭力描写了策划之精心周密，实施之顺利完美，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掌控之中。而要写“败露”，就要在天衣无缝中发现一丝缝隙，在滴水不漏中指出一点儿疏漏。不过，这个“缝隙”如果太大，就会削弱前面“智取”的光彩，吴用也就算不得“智多星”了。但如果这个“疏漏”不伤筋、不动骨，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那么，从“智取”到“败露”的情节转折也就不可信了。　　并且，由谁来发现“缝隙”，指出“疏漏”呢？　　捉拿贼人这件差事，落在了何涛头上，但发现“缝隙”和指出“疏漏”的功劳，却难以落在何涛的头上。　　试想，何涛接下了这件公差，若是不费周折，马到成功，“智取生辰纲”还有何光彩？相反，若是明察暗访，历尽周折，见微知著，剥茧抽丝，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岂不变成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公案故事，何涛也变成了大智大勇的神探人物，这显然不是作者的本意。　　于是就有了过场人物何清。何清这个人物只有一个作用，就是在天衣无缝中发现缝隙，在滴水不漏中指出疏漏。用一个过场人物指点迷津，告诉何涛是谁劫持了生辰纲。可以说，没有比这更省心省力的操作了。　　故事都是虚构的，但虚构故事的质量标准是让人信以为真。所以，何清招之即来不是问题，但要令人信服地回答两个问题：**，何清从何而来？第二，为什么是何清发现了“智取生辰纲”的疏漏。　　施耐庵在何清出场的**时间，用一句话回答了这两个问题：“正说之间，只见兄弟何清来望哥哥，何涛道：‘你来做甚么？不去赌钱，却来怎地？’”何涛、何清乃同胞兄弟。这种人物关系设置，可以让何清在需要他的时候，不费周章地走到何涛身边。而何涛那一句“不去赌钱，却来怎地？”又简洁道出了何清嗜赌的性格特征。　　何清所以得知生辰纲的去向，全从一个“赌”字上来。因为赌输了没有盘缠，才去了王家客店帮工誊录；因为曾和一个赌汉一同见过晁盖，因而在劫取生辰纲的前一天晚上，在王家客店，认出了自称是从濠州来贩枣的晁盖；在劫取生辰纲的当天，因为和店主人一起去村里赌博，因而在黄泥冈下，遇到了和店主人相识、一样爱赌的白胜，那时他挑着两个桶，自称要去村里财主家卖醋。　　没有大智大勇，也没有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只为嗜赌，何清无意间获得了一些断断续续的信息。当他听说一伙枣贩子在黄泥冈上劫了生辰纲时，把这些信息联系起来，应该不需要太多的智慧。虚构的故事能让人信服，根基就在“合理性”上。有了这种合理性，虽是“招之即来”，读者却不会感觉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