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暗面 日常生活的社会学透视 第5版

在动荡不定的世界中保持乐观态度 在几年前的一次课上，我的一个学生说学社会学让他感到压抑，因为它指出了社会中存在着那么多的问题。我装出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说道：“你说学社会学让人感到压抑？那你肯定忘了你的文学课。如果你想体验抑郁感，去读读莎士比亚的剧本吧，比如《麦克白》。”我的话引起了全班学生的注意。学生们都知道我话里有话。 大多数学生在上中学时都读过《麦克白》，或者他们至少知道这个故事的梗概。我提醒他们注意麦克白是如何通过血腥杀戮赢得大权，以及快到剧终时，他的敌人如何步步紧逼，而他的王国几乎濒临灭亡。麦克白夫人被罪疚感折磨，渐渐精神崩溃，选择了自杀。我背诵了（这要感谢我的中学英语老师当年对我们的严格要求）第五幕第五场中麦克白的独白，他在听闻妻子死讯后道出了一段现在已是广为人知的“虚无主义者的独白”： 她反正要死的， 迟早总会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天。 明天，明天，再一个明天， 一天接着一天地蹑步前进， 直到*后一秒钟的时间； 我们所有的昨天，不过替傻子们照亮了 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 熄灭了吧，熄灭了吧，短促的烛光！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 一个在舞台上指手划脚的拙劣的伶人， 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臭中悄然退下； 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 充满着喧哗和骚动， 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朱生豪译） 我说：“现在大家心中是不是感觉很压抑？”教室里响起了零星几下笑声，但是，大多数学生都沉默地盯着我，仿佛觉得我偏离了主题。我重又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态度，说：“好了，下面言归正传。鉴于莎士比亚栩栩如生地描述了人类贪婪成性、腐败堕落、血腥暴力的场景和画面，远比社会学告诉我们的形象得多，那么，为什么研究莎士比亚不会让我们感到灰心和绝望呢？”过了一会儿，我想要的答案出现了——一个学生站起来说，莎士比亚也赞颂了高尚伟大的人性，这让读者充满了希望。我说，社会学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并非即兴进行了这场莎士比亚剧本朗诵秀。我之前就用过这招，所以我知道我想要引出一场怎样的讨论，进而表达出我的观点。 我说，没错，社会学经常花费大量笔墨强调各种社会问题，这一点确实会让人感到沮丧。事实上，无论是谁不断看到坏消息，都会感到灰心丧气。但是，社会学并非总是烛照黑暗面。它还向我们展示了人类如何形成社会世界，如何创造文化和合作共存的常规。这就表明我们具有重塑社会世界的力量。也就是说，我们造成的问题，我们也有能力去解决它们。只要我们明白这一点，同时欣然接受社会学给我们提供的分析工具，我们就应感到积极乐观——就像我们看到莎剧人物身上展现的善良、勇敢和强大会感到愉悦振奋一样。 由于自知演技欠佳，所以在那之后我再未在课上背诵过莎士比亚。但我却是更加深入地去思考，社会学正念如何才能帮助我们不只看到社会世界中出现的问题和造成的痛苦。事实上，它也能帮助我们更充分地看到，创造一个更加美好世界的愿景。因而，在社会学正念的指引下，我们理当保持一种乐观向上的态度。 在本章开篇我曾说过，我认为我们这个世界亟待修复。但这并不是我看到的全部。我也看到了社会世界的可塑性，在发现社会世界存在多种可能后，我认识到它是可以进行修补和重造的。我看到了人类合作的复杂体系，以及我们合作创造未来的能力。我看到了合作如何促进人们相互理解并克服种族主义。我看到了我们如何通力合作，聪明睿智地培养下一代。 我也看到，我们能够发挥集体思考的力量，去分析我们周围的世界，想象现状的替代方案。我看到，人类取得的卓越成就是如何从可习得的技能和实践中产生的。我看到，人们联合起来共同反抗压迫和不公平。我看到，社会生活是一个过程，我们可以选择采取适当的行动，出其不意地影响这个过程。借用生物学家达尔文的一句话（我将之稍作修改），在社会学正念的影响下，人类社会生活展现出一副美丽而恢弘的景象。 莎士比亚在他的作品中向我们展示了人类如何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如果我们从他的笔下只看到悲剧的一面，那么人类的状况的确黯淡无光。然而，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不光有黑暗，还有光明。他也向我们展示了人类具有爱与牺牲、智慧和团结的能力，总是能让混乱的世界回到正轨，或者至少我们有此潜能。用社会学正念的方式去看待世界，我们也能看到相同的一切——在未来的道路上，我们依然会遇到各种纷繁复杂的问题，但是，与此同时，我们也有质疑、反思、合作、想象和做出改变的潜能。所以我们有理由乐观地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创造出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我们只需找到那条能让我们每个人都有所作为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