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轩皮卡兄弟16:鸽疯子(曹文轩全新作品,附有阅读反馈页,检验孩子阅读成果)

1 鸽王 皮达有个同班同学叫宋小奇。 宋小奇家好像很有钱，每天上学、放学都是司机开着凯迪拉克接送。他倒也没有因此就牛气哄哄的，上下车，都是让司机将那辆深灰色的凯迪拉克停在僻静的远处，很不愿意让同学们看到的样子。平时在同学面前也从不显得高人一等，很随和，很合群，还很容易腼腆。但他的一身穿戴以及他平时所用的一切物品——书包、文具盒、笔、本子、钱包、钥匙链、玩具，从裤子口袋里随手掏出来的一块大得有点夸张的电子表等，还是无声地泄露了他们家的富有——极其富有——豪富！ 班上的同学总免不了在背后猜测：“宋小奇他爸爸到底是干什么的？”“是房地产开发商吗？”“才不是呢，是一家物流公司的老板。”“不是不是，是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总，北京大街上许多广告都是他爸爸公司做的。”…… 这天，皮达听了他们的猜测，讥讽地笑了笑：“你们这些家伙真能瞎编。” 同学们立即围住他追问：“那你说他爸爸是干什么的？” 皮达说：“相信吗？他爸爸是一个养鸽子的，养——鸽——子！” 同学们也都讥讽地笑了：“皮达，你才瞎编呢！一个养鸽子的怎么会这么有钱！”甚至有人大笑起来，还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着皮达的鼻子：“编！编！” 皮达用手将这些讨厌的手指统统拨开：“你们知道个头呀！他爸爸可不是普通的养鸽人。你们听着，都站稳了，别跌倒！你们知道他爸爸的鸽棚有多大吗？他爸爸在西郊有一座超大鸽棚，超大！占地五十亩！五——十——亩！听说过‘翔云鸽业’吗？不知道吧？他爸爸是‘翔云鸽业’的大老板！” 讥讽的神情在同学们的脸上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惊讶和好奇。他们谁都知道，皮达和宋小奇的关系，就像是皮卡和何自达的关系——那种穿一条裤子嫌肥的关系，他说的应当是真实的。但他们还是无法理解：一个养鸽子的怎么会这么有钱？ 皮达懒得跟他们细说：“你们啥都不懂！知道信鸽吗？知道鸽赛吗？告诉你们，他爸爸的鸽子，400公里、500公里、600公里、1000公里、1500公里、2300公里，还有特长里程的，区里的、市里的、全国的、国际的，不同距离、各种级别的鸽赛，都参加过，动不动就拿冠军、亚军。还有一次，800公里放飞，一、二、三名都被他爸爸的鸽子拿下了。你们知道得一次冠军可以拿到多少奖金吗？上百万，几百万，遇到特大赛事，能拿到上千万！见过那辆凯迪拉克吧？你们知道它是哪儿来的吗？得奖得来的！……” “哇！”围着他的同学顿时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张，看上去就像一个个黑洞。 “宋小奇他爸爸是一个鸽王！鸽——王！” 皮达说：“知道他家*贵的一只鸽子可以卖多少钱吗？” 同学们都看着皮达。 “九百九十万！” 在场的几乎都吐舌头了。 “你出得起这个价，人家爸爸还未必肯让给你呢。”皮达说，“是一只盖比鸽。你们知道什么叫盖比吗？盖比是一个鸽系的名称。鸽子分很多鸽系，著名的有詹森鸽系、凡龙鸽系、狄尔巴鸽系、芬妮卡鸽系、杨阿腾鸽系、考夫曼鸽系、克拉克鸽系……多得很，我不可能一一记住。都是一些洋名，基本上都是人名，鸽系差不多都是以人名命名的。各地的鸽子品种差异很大，比利时的、西班牙的、德国的、日本的……好的鸽子是由养鸽大师、高手培育了很多年才培育出来的。我们中国也有著名的鸽系——李梅龄鸽系。你们肯定都没有听说过。知道吗？李梅龄，广东人，中国现代赛鸽之父。当年他在上海培育出来的鸽子，得奖无数，震惊世界。鸽界都称他的鸽子为‘李鸟’——李鸟！可是赫赫有名！就跟你们说一回鸽赛，1935年6月9日，与洋人决战天津950公里，你们猜飞出的是什么成绩？大赛总计归巢六羽——人家行内不说‘只’，说‘只’你就是外行了，说‘羽’——六羽，前五名都是李鸟——李梅龄的鸽子！而且只用了十二个小时，这五羽鸽子——不，是精灵——就很漂亮地飞回上海。第六名是一个洋人的，那洋人可是鸽界大名家呀，可你们知道怎么着？他的这羽鸽子飞是飞回来了，但却用了三天时间！三天！嘻嘻！……” 皮达不讲则已，一讲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好像这天下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其实，他知道这一切，也就是在几个月前。 他和宋小奇固然是好朋友，但不知为什么，宋小奇对他爸爸是做什么的始终只字不提。皮达也不追问——打听人家的家事是很不礼貌的，这是爸爸妈妈的谆谆教诲，他和皮卡铭记在心。这天上午，课间操期间，皮达看见有一大群鸽子在天空翱翔，忘了正在做课间操，只顾仰脸看天空。值日老师过来，轻轻地踢了他一脚：“嘿！望星空哪？”好多同学都笑。值日老师瞪了他们一眼，大伙儿才又装模作样地继续做操。课间操结束了，但皮达还站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因为，那时远去的鸽群又云朵一般地飘回来了，然后像是要专门给皮达表演一般，在他头顶上空忽上忽下地盘旋不止。那时，宋小奇就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看着。他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看看皮达。眼见着，马上就要上课了，宋小奇向皮达跑过来：“皮达，要上课了！”皮达这才将身子转向教室方向。宋小奇跑到皮达身旁，将胳膊放在皮达的肩上，仰脸看着天空说：“这叫家飞。”皮达又一次仰脸看天空：“家飞？啥叫家飞？”宋小奇说：“如果这个人家养的是赛鸽，就一定要经常将他家的鸽子放出鸽棚，让它们飞上天空，不是飞一会儿就让它们落下，而是要让它们在天上飞上很长一段时间，*少也得半个小时，有时会一两个钟头呢，甚至更长，就是不让它们落下。”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大片住宅区，“这群鸽子，可能就是那些大楼背后一个人家养的，它们的主人这个时候一定在那里挥舞着一面小红旗呢，他不让它们落下！这些鸽子就只好绕着它们的家，一圈一圈地飞，一圈一圈地飞……” 上课铃响了，他们赶紧冲向教室。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他们二人只要一有空闲，所有的话题都是有关鸽子的。 “你喜欢鸽子吗？”宋小奇问皮达。 “喜欢。我家不仅我喜欢鸽子，我爸爸，我弟弟，还有我爷爷，我们一家，祖孙三代都喜欢鸽子。妈妈说这是皮家的血统，妈妈还嘲讽说我们的祖先应该是鸽子，说这古老的血液将会一代一代地流淌下去……” 宋小奇大笑不止：“这叫回血。你知道什么叫回血吗？一种优质的鸽子，就是通过不停地回血，保持纯粹的血统。以后再对你细说回血吧。但那只是鸽子，人是绝对不可以这样的，这也是动物和人的区别。” “宋小奇，你知道吗？我弟上幼儿园时，被一只鸽子迷住了，跟着那只鸽子走了，居然走失了。那天都报警了，*后在郊区一个爷爷家找到他时，已经深夜了。我爸爸小时候也特别迷恋鸽子，我在他写的书里看到过，他八岁时被医生判定得了不治之症。医生说这孩子过一天是一天，说走就走了。我爷爷不甘心，就背着他四处求医，一次路过一个镇子，见人家卖鸽子，他就从我爷爷的背上挣扎下来，死活要爷爷给他买两只鸽子，爷爷心里想着的是救我爸爸的命，就哄他赶紧回到背上往前赶路。他见爷爷不肯，就赖在地上又哭又闹，根本不想他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活几天。爷爷没办法，只好买了两只鸽子。爸爸一手提着鸽笼，一手搂着爷爷的脖子，完全忘了自己的病，一路上高高兴兴的。我爸爸在他的书中还写道，他上中学那会儿，家里人都以为他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去学校，每天都泡在镇子上一个小铜匠家，因为那个小铜匠家养了很多鸽子，其中还有几只赛鸽。后来爷爷知道了，几乎要用扁担打死他。*早养鸽子的当然是我爷爷。听奶奶说，一次，他发现鸽子被人家偷了，就去追那个人，见桥过桥，见河过河，等追到那个偷鸽子的人，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到那个人脸上，吓得那个偷鸽子的人‘扑通’跪在了地上。哈哈！你瞧我们家都是一些什么人呀！疯子！” “你还没有说你自己呢。”宋小奇说。 皮达有点不好意思：“读小学那会儿，爸爸买回家一对鸽子，可是我们住的地方是不能养鸽子的，就只好养在阳台上。后来它们就在书柜底下做窝了。做窝的那几天，它们到处寻找做窝的材料。爸爸就带着我，将适合做窝的细树枝和芦苇从外面捡回来，用剪子剪成筷子长短，随便撒在小院子里——我们家住一楼，阳台的门通到小院里。公鸽子就一根一根地将这些材料叼到柜子底下，交给母鸽子。公鸽子负责找材料，母鸽子负责搭建，分工很明确。它们*喜欢的材料就是爸爸用擀面杖压扁了之后再用手剖开的芦苇，柔软而又有弹性的那种……我从它们到我家之后，每天写一篇关于它们的日记。我爸爸不知说了多少次了，让我把这些日记整理整理，由他交给出版社出书，可我不想。因为，我有很伤心的记忆……” 宋小奇看了皮达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