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喜欢自己了！一只鸽子的疗愈笔记

序 焦虑如同一场冒险。虽然通常人们觉得情绪障碍患者只会整天坐在那儿哭。的确，有不少人是这样的，但并不是所有患者都会这样。毕竟，我有时边哭还边到处跑呢。 还有一连串复杂的情绪和感受跟焦虑相伴相生——紧张，恐惧，短暂得如同偷来的快乐，勉强维持社交的疲惫，永远怀疑自己是否值得拥有美好事物的纠结，等等等等——通常这些一言难尽的情绪和感受会携手出现，共同强喂给你一杯令人绝望的苦水，你却无力拒绝，只能咽下。 我**次感受到焦虑是在十七岁左右，那时我正在申请大学（在大学里，除了当时的男友以外，我没能和其他任何人成为朋友），要开始独立生活，焦虑织成了一张密网，我被网在其中动弹不得，如同被蛆虫啃噬的腐尸。（友情提示：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为了爱情放弃其他的一切——比如，因为一个爱人，就放弃自己亲友的陪伴，孤身到他所在的地方去上学，或者工作。这样的选择很难有好的结局。）起初我以为这只是在经历人生重要阶段时常见的紧张罢了，毕竟是在准备考大学，完全可以理解。这股紧张感渗透进了我的身体，突然间我就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只能勉强吐出的破碎词汇让我显得更愚蠢，我痛恨这样的自己。 和室友一起参加大学迎新会的那个晚上，我突然觉得，一切都不对劲了。刚一踏进会场，就感觉自己仿佛被水淹没，无法呼吸。太多事物在刺激着我：太多强光，太多噪声，太多人！是的，太多人，我觉得自己好像骤然间被所有人同时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穿着打扮，甚至我这个人本身，都成了他们嘲笑我的理由。有趣的是，焦虑这种情绪居然能让你觉得自己是在场*举足轻重却又*没有价值的人。在此之前，我从没有经历过这种海啸一般席卷而来的情绪。我大概在门口站了一分钟左右，然后看似冷静地直接走到吸烟区，翻过用来防止别人偷偷溜进会场的安全门，落荒而逃，一路回到寝室，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我是哭着睡着的。当时是晚上十点，我的大学生活才刚开始八小时。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这样的场景上演的次数与日俱增，不只是那种人群密集的场合才会触发这种感觉，有时那种无足轻重的小事也一样。只是简单同别人交流几句，都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水泵，噗噗往外冒汗。光是想到马上要进行社交，而我毫无准备，我的心就会狂跳到超速。 我鼓起勇气，试图去就医，并尝试接受心理咨询。但一道有如实体的屏障阻碍着我去接受任何来自外界的帮助。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的感受，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种该死的感觉。所以我只能用唯一看上去合理的方式来解决这个困境——把所有情绪都封存起来，压制在大脑*深处。 这种压抑居然带给我一种奇异的天赋，让我能假装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我表面上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种社交场合之中，与此同时，内心却在尖叫，期待着可以逃回家埋进枕头里大哭的那一刻。我可能跟三四位密友谈到过这种感受，但也只是闲聊似的发个信息——从来没有当面说，除非我的情绪真的澎湃到失控，连撑出一张没事的笑脸都做不到了。 尽管我以为我已经不可能更加讨厌自己的生活了，但随着大学毕业，我还是对自己的未来越发幻灭。我觉得我好像被困在了工作岗位上——作为一个销售，面对的客户们都是富人区里傲慢得趾高气扬的蠢货，他们随时随地都是一副“给我把你们经理喊来”的派头。 我一直都热爱画画，当发现这可以成为我释放压力的出口时，我开始涂鸦一些傻气的漫画，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描述我那噩梦般的生活。我没有专业的扫描仪，也没有专业的绘图软件，所以我就只是把画在纸上的漫画拍成画质糟糕的照片上传到汤博乐（Tumblr）和脸书（Facebook）主页上。 有一天，我在市中心等一个朋友，无所事事地看一只鸽子在地上啄来啄去。一对中年夫妻走过，立刻开始抱怨他们有多讨厌鸽子，还管它们叫“长翅膀的脏耗子”。 我一直很爱鸽子，我觉得它们可爱又古怪，但它们一直以来都被污名化了。人们以前用鸽子传递信件，在一些运动中也会用到它们，还把鸽子当成一种宝贵的食物来源，那时它们是备受推崇的。然而一旦出现更好的替代品，人们就会把自己驯养的大量鸽子“放生”——这就是城市里有那么多鸽子的原因。我开始想象，如果一只鸽子能听懂那对中年夫妇对它们的羞辱，它会不会因此厌弃自己？这让我感到难过。回家后，我画了一张关于此事的漫画。很多网友好像都非常喜欢。 大家的积极反馈鼓舞了我，我开始用鸽子来代表自己，去表达那些跟精神健康有关的题材。说起来有点儿奇怪，但把自己投射到一种容易被人轻视的东西上，还能得到积极的回应，这能给我安慰。即使你烦人的大脑在拼命说服你“人们都讨厌你”，你还是会觉得，如果人们连对关于我的这种古怪描述都能喜欢，那应该 也会喜欢完整的我吧。 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我画的鸽子，眼睛有时是飘出去的。答案很简单，因为我觉得这很有趣。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人们会做他们所做的那些事呢？别担心这个，怎样都是可以的，不需要有“理由”。 当我做出画鸽子的决定，并且真的画了很多鸽子漫画之后，现在的我开始写这篇序言。我要出书了，这是一本真正的书！在这本书里，我所描绘的是我自己。我想看起来很淡定，但这不现实，事实上我觉得我激动得骨头都快抖到皮肤外面去了！谢谢你们，谢谢喜欢我漫画的读者，谢谢曾经给我发过温暖留言的网友。你们是我继续画画的动力，甚至让我不再退缩，去做我不敢尝试的其他事。没有你们就不会有这本书，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我迫切地希望你们能喜欢这本书，我想告诉你们，不管你们现在的生活多么糟糕，你们都不是孤立无援的，有人能理解你们。我也希望你们能有好运，比如在衣服里翻出以前放进去的钱，比如真的看到一只帅气的鸽子。 谢谢你们选择这本书，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