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与审思

不该指望作家变为导师，或文学变为讲坛，文学提供形象，如果能让人们从作品形象的世界中得到一些对生活、对世道人心的认识，便很不错了。文学是这个世界的图景，是富于意义和愉悦效果的图景。美国小说家雷蒙德·卡佛曾经说过：“好小说是一个世界带给另一个世界的信息，那本身是没错的，我觉得，但要通过小说来改变事物、改变人的政治派别或政治制度本身，或挽救鲸鱼、挽救红杉树，不可能。如果这是你所想要的变化，办不到。并且，我也不认为小说应该与这些事情有关。小说不需要与任何东西有关，它只带给写作它的人强烈的愉悦，给阅读那些经久不衰作品的人提供另一种愉悦，也为它自身的美丽而存在。它们发出光芒，虽然微弱，但经久不息。”文学给世界带来更丰富的消息，让我们很好地认识世界，必然依靠形象，要给人以愉悦性的认识与思考。 我们生活的世界依然不尽如人意，建设的，解构的，聚合的与分裂的，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不管作家是否自觉，对抗世界的不完善，让生活能更令人满意一些，是有迹可循的愿望，文学虚构作为途径与武器，参与人对所生活的现实世界的抗衡、抵制和矫正。无论文学、电影、电视剧、戏剧，还是音乐、舞蹈、美术，都以形象承载一切，成风化人，给人以娱乐的同时达成对社会的认识，作用于人的精神世界。其发生影响，从一个角度讲，是能够使人产生促进世界朝着越来越完善、越来越完美方向发展的愿望。 大部分作家可能都比较“拧巴”，跟外部世界时有格格不入之感，一般人所认可的现状、秩序或者规则，在有些作家看来，可能恰恰不太对头。作家会找到外部世界那些跟自己想法的不契合，用文学去诠释、表达出来，让眼里看到的瑕疵与不完美暴露出来，去加以修改、矫正。不过，也可能作家越努力，离设想目标的达成越远。好像盖楼的打工者，楼越建越高，盖的房子越来越多，但离能住好房子的目标，反而越来越远了。或者像刘震云《我不是潘金莲》里的李雪莲那样，本来要告倒丈夫，实现复婚，结果反而搞得又失身，又失理，被抓、被关，反遭折腾，事与愿违。 如果不是成千上万很快就将湮灭无闻的作家维护着一种文学生活的话，那就根本不会有文学，人们也就不会拥有对世界的想象参照物。文学作品所提供的这个世界的图景，人类所处的境遇，能够让人感同身受的现实，正是人类首先渴望与之相遇的，如同我们想在熟识的场所遇见自己的朋友和亲人一样。不管当代的还是历史的，只要是可辨识的社会图景，都会让人产生亲切感。 文学为人类打开认识世界的一个窗口，提供形象的“事实”，让人们了解没有机会接触到的，或者有机会接触，却了解不深的。人们通过作品去认识别人怎么看世界，从而让自己更加有见识，精神世界不断充实起来。使我们这个世界更加完善、使我们的生活更加完美，这是人类所追求的共同目标，历史在进步的大方向，肯定是不会改变的，社会和历史的进步有赖于人性的进步。在这个过程中，作家能够发挥自己的作用，他们发挥作用所拥有的武器，就是属于自己的独特表述方式，就是所构筑的形象世界和思想观念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