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江苏金融文学优秀作品集

静悄悄的婚礼 徐建华 方局深夜打我手机，我已斜躺在床上，一边调低电视音量一边听方局说：“中午喝人家喜酒，喝高了，睡一下午醒来，睡不着了。想我家茅茅三十二了，女孩子婚事耽误不得，你当行长的，企业界朋友多，帮忙扩大到企业界广泛物色，只在公务员事业单位物色面太窄。” 正好电视里在访谈当代人的婚姻，说九。后、oo后可能兴起摩梭人那种走婚制，都是独生子女谁也不肯上对方家。 我偏过头用腮帮压住手机，腾出手端过床头柜果盘，削着苹果说：“你家茅茅医学博士，谁娶得起啊。” 手机里方局说：“我们不求门当户对，包括学历，无所谓，家境更是无所谓，不需要对方一分钱聘礼，连婚房都我们出。只要小伙子真心待我家茅茅，包括服装公司，一切都是他们的。” 从此我留了心。一次酒桌上，绰号叫包工头的项目经理说：“有个同济大学毕业的桥梁工程师，本科学历，工作十来年了，我的业务骨干。” 我把照片通过手机发给方局，方局在微信回复：“就他了。”我留言：“看中哪点？”方局回复：“眼睛。当了这么多年领导干部，我*关注眼睛，小伙子的眼睛清澈得像玻璃珠子，心头应该干干净净。” 于是约定见面。那天雨夹雪，阴冷浸骨，我从出租车出来立刻奔向饭店，冲进雨棚就听到一句：“徐行长。” 正是那小伙子，捏着一把黑色雨伞，脚穿雨靴，头戴红色安全头盔。我拍拍头上身上雨点问：“直接就从工地来了？”小伙子抖抖手中雨伞说：“嗯，怕你们等。” 步人大厅，小伙子走在前面，踩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一步一个脚印。我掏出手机看时间已过六点，撵他回去换衣服来不及了，就催促他：“去洗手间洗洗擦擦，别邋遢相。” 进入包厢坐下，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三个人出现在门口，电光石火问我脑子里冒出好几个词汇：鲜衣怒马、妻美女娇…… 方局将手中雨伞递给侍立一侧的服务员，脱下雪白的羊绒大衣、红色西装，递给服务员挂在衣架上，露出他装了袖钉的蓝色衬衣和鲜艳领带，昂首挺胸笔直端坐。 他夫人恽竹辉是服装公司董事长，从头到脚都是我叫不出名字的名牌。恽竹辉笑吟吟说：不好打出租是假，不放心我开车才是真。 方局收敛笑容说：“怎么敢放心？有司机也不带，无非就是要掌控，在家掌控一切，出门掌控方向盘，心头又搁不下事，有点事就神不守舍，开车也精力分散。” 去洗手间的小伙子进来，手头捏着红色安全头盔。我指点他坐在方茅身边，同时介绍：“罗秉汉，跟法国电影《罗宾汉》那个侠客谐音。”方茅抬手捂嘴，看着妈妈吃吃笑。 恽竹辉朝罗秉汉点点头说：“幸会。”她从方茅胸前伸出戴了白色手套的右手，罗秉汉咚地丢下手中红色安全头盔，慌忙起立双手背在身后擦擦，深深弯下腰捧着恽竹辉指尖说：“工地上就直接来了，衣服都没换。” 方局悠然点上雪茄，吐出一口浓烟说：“工作为重，很好嘛，秉汉坐，不要拘束。” 我埋头看菜单，眼睛余光瞟见方茅。她显然精心打扮过，还化了妆，妆容很浓，可能她肤色不太好，粉底打得很厚，灯光下看面孔像蜡像。幸好歪戴一顶粉红色毡帽，才显得活泼些。 从洗手间出来的罗秉汉胸前水渍斑斑，雨靴踩过的地面一步一个脚印，夹克衫牛仔裤皱皱巴巴，但一看就是壮汉，宽肩厚背浓眉大眼，国字脸有棱有角。 凉菜已上来，包工头和罗秉汉的娘老子还不到。罗秉汉出门打了三回手机，回来道了三次歉，包厢门才被推开。 包工头进来就连连打拱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是秉汉的项目经理，都叫我包工头，我不介意，方局也叫我包工头吧，听惯了。” 我招呼包工头坐副宾位置。跟在他身后的一对夫妇，皱皮老脸肤色黝黑，显然长期日晒雨淋，挨在秉汉身边坐下。我睃向方局，考虑怎么介绍才得体，恽竹辉已起身，去对面夫妇背后弯下腰，伸出脱了手套的右手说：“秉汉的父母吧？我是方茅妈妈。” 秉汉的娘老子互相望着，又扭身看着秉汉，嗫嚅着嘴唇不知所措。 包工头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滚烫毛巾，擦把脸搓着手说：“安排秉汉先来，我去接他父母，两口子从田头爬上来，慌里慌张换了衣服，一路紧赶慢赶，恐怕还没回过神来。” 秉汉老子放着左手边滚烫的毛巾不用，张开巴掌抹把嘴说：“我们不会说话。”他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朝秉汉嘿嘿笑着问：“你看中没有？”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