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进修教育研究.第五辑

“预设”与语气副词的语用功能 李婷 提要 语气副词是副词中比较特殊的一类，掌握起来比较困难，作为话语标记，语气副词的真正价值体现在语用功能上。本文主要探讨“预设”与语气副词语用功能的关系，把语气副词的语用预设分为六类正向预设和五类反向预设，并逐一举例分析。作为本文研究对象的语气副词来源于《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和《成功之路》系列教材初级汉语阶段的七本教材，与汉语进修学院的汉语教学工作紧密结合。 关键词 语气副词；预设；《成功之路》教材；初级汉语教学 一、引言 语气副词是为了表达情感和语气的一类副词，是副词中比较独特的一类。我们知道，语言的功能并不只是客观地表达命题，而是“在话语中多多少少含有说话人‘自我’的表现成分，在说出一段话的同时表明自己的立场、态度和情感，从而在话语中留下自我的印记”（Lyons，1977）。 语气副词是表示语气和情感范畴的一种重要的语法手段，其语法形式和语法意义与其他副词大为不同。在句法分布上，语气副词不但可以出现在动词、形容词前面，还可以独树一帜地出现在主语的前后，具有很大的灵活性。在语法意义上，语气副词也比较空灵，表示传信、情态、评注、推测等。一般来说，词的功能往往是属于短语、小句层面的，但是语气副词由于其独特的语法形式和语法意义，它的功能多属于句法、篇章层面，是汉语言学习，特别是语段篇章学习中的难点，掌握起来比较困难。 越来越多的学者（屈承熹，1991；曹逢甫，1995；谷峰，2012）认识到，仅仅在句法层面上进行描写和分析不能揭示语气副词的真正价值和意义，语气副词是话语标记，它的真正价值体现在语用上。张谊生（2000）认为，语气副词具有突出焦点、指明预设、限定指称的语用功能。谷峰（2012）认为，语气副词的语用功能包括五个方面：连句成篇、约束焦点、触发预设、表达立场情感态度、人际互动。本文主要探讨“预设”与语气副词语用功能的关系。 “预设”（presupposition），本来是个逻辑学概念，后来语言学家用语义观重新解释了“预设”（Sllars，1954），现在语言学上所说的预设，通常是指“语用预设”（pragmatic presupposition）。比如有人说“你还住七号楼吗？”，这句话就包含了“你以前住七号楼”这样的预设；“我特别怀念外滩的那家西餐厅。”这句话里就已经包含了“我去过上海（去过外滩）”，“西餐厅不止一家”这些预设的内容。 “预设”是发话人为了保证自己话语的合理性，在组织话语的时候对会话双方的背景知识所做的假设。预设是交际双方共知的无争议的信息，如果预设不满足、不准确，语句就显得不恰当、不正确，不宜用来交际（齐春红，2006）。在这种情况下，就会出现类似于“她学习很努力，昨天病了，倒坚持来上课。”“老师反复给马丁解释了半天，马丁毕竟明白了。”这样的错句。**句的“坚持来上课”是学习努力的表现，而“倒”这个语气副词应该出现在结果相反的情况下，前文预设不准确，可以改成“她学习不努力，昨天病了，倒坚持来上课了。”第二句“毕竟”是一个表示让步转折语义的语气副词，前文预设不满足“毕竟”的语义，可以改成“老师反复给马丁解释了半天，毕竟太难了，马丁还是不明白。” 二、研究对象的来源 《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共收词8822个，其中语气副词有90多个，包括：白、白白、必、必定、必将、毕竟、并、不定、不妨、不禁、不料、不免、不由得、不至于、差点儿、凑巧、大大、大约、到底、倒（是）、的确、多亏、反、反倒、反而、反正、非、高低、姑且、果然、还、还是、好容易、好在、何必、何等、或许、几乎、简直、尽管、竟、竟然、究竟、就是、居然、决、可、可巧、恐怕、明明、难道、怕、偏、偏偏、其实、恰好、恰恰、恰巧、千万、且、尚、甚至、势必、说不定、似乎、索性、万万、万一、未必、未免、无从、无非、务必、幸好、幸亏、许、也许、一旦、硬、约、正好、正巧、只得、只好、只能、只是、只有、至于、终、终究、终于、总算、足以、*好等。这些语气副词中既有甲级词、乙级词，也有丙级词、丁级词，也就是说涵盖了初、中、高级不同汉语水平阶段的语气副词。 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成功之路》系列教材初级汉语阶段的七本教材，包括《起步篇1/2》、《顺利篇1/2》、《进步篇1/2/3》。以《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的90多个语气副词为依据，在这七本教材中共找到了30多个语气副词，它们分别是：还、当然、还是、正好、只好、*好、差点儿、恐怕、也许、白白、并、不妨、果然、竟然、可、终于、大约、到底、反而、简直、难道、其实、似乎、不由得、倒、的确、几乎、究竟、未必、未免、甚至、只是。可以说，这30多个语气副词就是初级汉语词汇教学阶段的重中之重、难中之难，也是决定学生能否顺利从短语、小句阶段向语段、篇章阶段过渡的关键所在。 三、语气副词的预设分类 大部分语气副词的使用必须存在一个预设，在上文提到的30多个语气副词中，大部分都存在预设的情况。从使用这类语气副词的句子中可以看出，句表的关系常常是由深层的语义决定的，这种深层的语义就表现为预设（presupposition）。比如，汉语中有大量的语气副词过去常常被解释为“强调”的意义，像“确实”“的确”“实在”等常被认为是对肯定语气的强调，“并”被认为是对否定语气的强调，“到底”“究竟”等被认为是对疑问语气的强调。这种解释其实存在很多缺陷，并没有讲清楚为什么要强调，强调什么等更深入的问题。经过分析发现，这些副词常常对前文的语境有一定的要求，这些副词本身并不表示强调，我们所感受到的“强调”其实是这些副词所触发的某一种前文预设与副词所在的语段语义叠加而产生的话语效果。 预设可以表现为显性预设和隐性预设。显性预设就是在上下文语境中已经显现出来的预设。隐性预设包括两种，一种是在上下文语境中没有明显表述出来，但是可以通过上下文语境推断出来的预设，比如“其实他不是中国人。”，这句话的预设可以推断为“我以为他是中国人”或者“他看上去像中国人”；第二种预设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比如“又不是端午节，吃什么粽子？”，这句话的预设是“只有端午节才吃粽子”。预设的基本结构是“（A）+语气副词+B”，A为某种预设，B为在A预设下由语气副词引导的某种结果、结论、判断、推测等等。根据A和B的语义关系，大致可以分为正向预设和反向预设两大类型，正向预设指A正向推导出B，反向预设指A反向推导出B。 3.1正向预设 正向预设指前文作为一种预设，正向推导出后文。按照语气副词的语义类别，我把正向预设分为确信预设、揣度预设、递进预设、选择预设、原因预设、条件预设。 确信预设，指预设部分是某种事实或者现象，用语气副词对上述的事实或现象进行证实或者确认。这类语气副词包括当然、的确、可、果然、简直等。 （1）（预设：我是四川人）我当然觉得四川菜*好吃。 （2）（预设）单亲俱乐部为成员提供心理咨询，帮助离异的单亲家庭走出困境，恢复自信，大部分单亲家庭的成员都认为，参加单亲俱乐部的确有好处。 （3）我（预设：在俄罗斯生活了很多年）可知道俄罗斯的冬天有多冷。 （4）（预设）古时候有一个人喜欢射箭，箭法很准，一天他来到大街上射了几箭，箭法果然很准。 （5）那位著名画家（预设：画儿画得好）画的马简直像真的一样。 当预设部分是显而易见的常识、事实，预设部分是可以不出现在句子的表层结构中的，比如（1）句，或者预设部分陈述了某种事实、动作、行为、性状等，语气副词对其进行确认，预设部分可以以隐性形式表现，如（3）、（5）句，也可以在上下文中显现出来，如（2）、（4）句。 揣度预设，指预设部分是某种事实或状况，用语气副词对上述的事实或状况进行揣度和推测，语气副词具有或然性、委婉性以及在句中能起到缓和语气的功能。这类语气副词包括恐怕、也许、大约、似乎、差点儿、几乎等。 （6）（预设：你篮球打得*好）咱们班恐怕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7）（预设）胡同一年比一年少，也许将来就看不到了。 （8）我觉得女儿（预设：女儿问妈妈去哪儿了）似乎感到了什么，该告诉她真相了。 （9）（预设）箱子里装着很多工艺品，差点儿就超重了。 （10）他（预设：言行奇怪）几乎喝醉了。” 递进预设，指先对某种现象或事实做判断，这种判断常常不需要表现出来，作为预设，然后用语气副词引出极端的假设或情况作为证据，说话者在语义上是更进一步的正向推导。这类语气副词主要有甚至、都、还、也等。 （11）有的离异者（预设：有失败感，特别苦闷），甚至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12）这块大石头（预设：太重了）甚至四五个人也搬不动。 （13）（预设：胡同太窄）小车还过不去呢，别提大车了。 （14）（预设：今天更冷）昨天穿毛衣都冷呢，别提今天了。 选择预设，指先提出两种或两种以上客观的事实或现象，这两种或两种以上客观的事实或现象并不一定在句表表现出来，常常是一种预设，再 用语气副词引出主观选择的结果。这类语气副词主要有还是、*好等。 （15）（预设：坐地铁不堵车，坐出租车堵车）还是坐地铁去吧。 （16）（预设：我是外国人不会点菜，你是中国人）还是你点菜吧。 （17）（预设：有不同性格的语伴）我想找的语伴*好性格活泼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