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李劼人说巴黎

法国Groupement 工厂写真 Groupement 工厂，在法国Le Creusot地方，是法国各大工厂之一。其内容包括铁工机械电气三种工业，有工人一万余。现有华工三千余人，工读学生二十一人，亦在此厂工作。关于华工一方之调查，固为国人极注意的事情，但着手颇不容易。姑且俟诸将来。关于工读学生的情形，却有罗益增、罗学瓒两君的信，述之甚详。并且罗学瓒君的信中，将法国工人的情形，也详细述及，使我们得了解他国工人之真象，这更是难得而可贵的了。不过两君的观察点各有不同，所以对于观察对象的情绪，也各有不同。原本世间的事情，都是多方面的。看你感的是哪一方面，当然就起哪一方面的反应。所以我们对于两位罗君的说话，不能拿一种概念去判断，不能指定哪位说的是，哪位说的不是。我们只着眼在他们共同的那一点上就好了。下面就是两君原函，仅字句之间，稍稍加以润色，意思并没丝毫更变。 罗益增君的信 （上略）我*近一礼拜的工作，比前稍劳苦。天天都在执钉锤凿石洞，有时还要爬山，拖大如拇指的铜电线，弄得两手皮破血流，逐处都是大泡。至于身上的汗，更不消说，仿佛终日都在日本澡堂的水池里面一般。 此地的法国人，（无论工厂或商店里）对于中国人的感情，近来很坏。对待华工，固不消说；就是对于我们学生，也是一样。我们初来的时候，并不呼我们的姓名，都喊做Chinois，简直同日本鬼喊支那人一样的不敬，我们已经是很不耐烦了，哪知近更加坏，竟把我们叫做cochon chinois（中国猪），或是chien camarade（狗朋友）。此外还有种种的口语，像salaud（此系俗语，据华工翻译王君说，是“肮脏东西”的意思。）等，数之不尽。像这种无端受辱，不要说我是个向来不受侮辱的人， 记得我在日本中央大学的时候，有个日本同学关口藏雄叫我一句支那人，我赏他一个嘴巴。我对于这些事情，是一点不能受的。——就是不讲国家主义的罗学瓒先生，也被他们骂得个七窍生烟。我们正在打算提出抗议，如果无效，只好丢了这碗怄气饭罢。 今天我和范祥在街上走路，忽然一家楼上一个法国妇人，向我们大喊cochon chinois。这样的侮辱，就在日本也没受过的。……（下略）二月九号。 罗学瓒君的信 入工厂以来，总觉没时候写信，这因为不曾严立生活规则的原故。兹将我们工作情形、生活状况及法国工人的工作情形、生活状况，略言如下： 我们来Groupement工厂勤工的，共二十一人，分为三起工作，就是：学铁工，电工，范砂工。学铁工的，在学徒部同法国小孩一处，终日凿铁陶铁。起初不作器物，只给以铁块，一任凿圆凿方，纯粹为练习性质，于工厂并无丝毫益处。现在学这种工作的几位，技能上已大有进境，不致动辄伤手，器具周转，已觉自如，足当在学校学习一年以上。工厂已给有零星小铁件陶铸，不致完全无益于工厂，大约三四月之后，即可出学徒部而入工作厂了。现在每人日给工资五方，（方字即法郎之省语）但不久即可望增加。此在工厂尚算优待，因为法国小孩，还是由学校出来的：起初不过日给一方或二方三方而已，而且学限还要三年。 范砂工作即磨砂，用水倒铁水，制作模型诸事。若不明数学的，颇为困难。而且这件工作须体力强健，不怕灰尘的方行。现在此项工作的工资，尚不能确定，听说每日约有十方之谱，二十一人中任此项工作者，现仅两人。 我与罗季则君、康清桂君、刘范祥君等共八人。做的是电工。起初亦惟有站在旁边观望，并不能动手。现在却能动手了，做的是配置电灯，装设电线，藏窖电机，使用电机等事。不甚费力。不过没有一定的地点，有时在屋上，有时在楼上，有时在野外，有时又在坑中，总之跟随同伴，听其指挥罢了。我等对于电学，可惜毫无研究，并且语言不通，就问也不能十分明了，只能多存疑问，以为日后研究的资料。（按罗君等到这个工厂，仅二月余，所以有此段及下段的言论。）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