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星的少年

“好，听您的！嗯……爷爷，您是怎么开始跑步的？” “我小时候跑步很慢，常常倒数**。不过，我这个人啊，没啥优点，就只是——能坚持。我跑步上学，后来跑步上班，再到后来，跑马拉松。很多人说我傻，可后来有些说我傻的人也跟我跑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跟着我一起变傻了。”爷爷爽朗地笑了。 “那奶奶是怎么跑起来的？” “她呀，年轻的时候*讨厌跑步了。她身板小，也不爱动。后来她生了一场病，我对她说：‘老伴儿啊，怎么样？跑起来吧！’她愿意，我就带着她跑。这一跑啊，她就跑上瘾啦！除非遇到恶劣天气，我们才会停一停。她现在也跟我一样，很少要去医院。前几年，多多爸爸忙着做一个项目，天天对着笔记本电脑，得了颈椎病，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我就跟他说：‘怎么样？跑起来吧！’我来上海带着他跑了几个月，他现在好多了，也学我，跑步上下班呢！多多吧，原来是个大胖小子，现代人啊，容易营养过剩。我跟他说：‘怎么样，多多？跑起来吧！’他小子跑得慢，减掉十几斤就满足了，不像你这么爱跑，不过他也能坚持每天跑点儿。” “爷爷，跑步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跑步啊，就像一扇门……那对于你呢？” “跑步就是我的眼睛。爷爷，您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您跑不动了，跑不了了，您会难过吗？” “跑步不是终点，而是一条路、一扇门、一双眼睛，让我看到世界，看到自己。如果有一天我跑不动了，那我可以走；走也走不动了，那我可以摇轮椅；如果连轮椅都摇不动了，那还可以回忆嘛！捧着那燃烧的火苗，不让生命枯萎。” “爷爷说得好好呀！您像是一位诗人。我觉得，跑步就像一个诗人用脚步写给大地的诗。” “对！对！对！”多多爷爷连连叹道，“星月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 “我和爷爷就是忘年交！”星月说。 阳光温柔地抚摸着星月。她的呼吸和大地的呼吸融为一体。 满满的感激之情又一次占据了星月的心。疫情让生活变得不确定，让生活变得更碎片化，但是，人总有某种能力，能把碎片重组、连缀起来，就像在无边浩瀚的星空中，把无数个星星定义成星座一般。 就这样，又跑了一段时间后，一个周日，多多爸爸开车，带一家人和星月去上海郊区的乡间公路上跑。多多爸爸在前面领跑，多多爷爷带着星月跑，多多奶奶和多多在后面跑。 和在城市里跑不同，在乡间，星月听到了鸟叫声。先是一两声，三四声，接着是五六声……声声相和。清脆的、柔和的、嘶哑的、沉稳的……全都汇在一起，如同孩子晨读一般。忽听“哗啦”一声，好像所有的鸟儿都在树枝间弹跳、展翅、抖落晨露、掠过树叶、飞上云天……*美妙的合唱也不过如此啊。 “一群鸟儿从树林里喷出去了！喷泉一样，好看得很！”多多爷爷啧啧叹道。 星月听过“田野”这个词，可长这么大，她还是**次真切地听到它，触到它，闻到它，也“看见”了它。当田野的清风把各种野花的花香一股脑儿地传递给她的时候，她流出了眼泪。田野，原来是这么美的一个词啊！ 美，是一种裹挟，让你无法拒绝，让你整个身心投入进去。 这是一个起点。 后来，在五六月间，当他们跑过一片麦田时，星月**次闻到了初熟麦子的香味；而后，她**次闻到了阳光下玉米的清香…… 若是前一夜下了场雨，她还能幸运地听到蛙鼓。一片水田里的青蛙铆足了劲儿地唱着歌，另一片水田里的青蛙也毫不示弱。每一片水田里的蛙声是那么不同，有木鼓一般沉稳厚重的，有打击乐一般清脆的…… *让星月心动的，是蟋蟀的清音复奏。不同草丛里的蟋蟀，叫声也是不同的：转过一个弯，一片草丛里的蟋蟀好像正在举行一场朴素而热烈的婚礼；再跑过一段公路，一片草丛里的蟋蟀却在唱一曲秋的哀歌…… 每当这时，星月的心里都会涌起一阵不可思议的感受。她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只是被裹挟着。 跑步，就像爱，让她在一个更大的世界和自己相遇。她从小在城市里生活，而跑步将她带向了一个更大的世界。 无论她跑到哪里，手都被一根陪跑绳紧紧地牵着。一切，都是从多多爷爷带她跑步开始的。不，从多多开始。不，更早些，是从她去“看”跑步展开始吧。也许，还要更早更早…… 这是星月在2020年独自生活的几个月里体会到的。跑马拉松是她为自己找到的**个目标。过程是辛苦的，因为看不见，所以，光是纠正跑步姿势，她就花了很久的时间。每次多多爷爷指出她的错误时，她都会一击掌，大声地说：“耶！” “别人犯错误时都会难过，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呀？”多多问她。 “因为我在为找到错误而庆幸！我舅舅说，每犯一个错误，你离正确的方法就更近了一步！”